“有个孩子,睡不稳当的。” 周乘既点头。昨晚太匆忙,他也没认真跟曲开颜这个正经的姊妹寒暄几句, 现下, 他一面进来去厨房拿水喝, 一面问候疏桐过来的近况。 客观、稍微拘谨的谈里,周乘既才明白疏桐一年这样往返很多次,贺文易是做工程供应的, 时常要各处工地酬酢奔走, 他们结婚后, 即刻就有了这个小头,贺家老大家原本就有两个孩子。轮到老二这头,老头老太太喜孩子的心思老早淡了, 加上疏桐也不喜老人带孩子, 这二三年全是她一人包办。快要熬出头了, 孩子今年上幼儿园就好些了。疏桐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贺冲儿上学的事体奔走的,她有个老同学在他们那个私立幼儿园有认识的门路。嗐, 总之呀, 现如今这个社会就是处处际上前。 周乘既听这些世故经丝毫不新鲜,他算是打小家里家外听到大的。只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疏桐笑着握着手里的瓶子,“我倒是觉得你们到时候是可怜天下父亲心了,母亲可能还得你单独一门心。” 周乘既对这种已婚女士遐想心的咸淡不置可否。只单单替楼上那位还在睡的某人正名一下,“她也还好。前头三十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嘛,野蛮生长。” 疏桐笑意,心上琢磨,嗯,又发现这个人一个优点。外人面前,包容肯定自己的人。 二楼廊道边几上,这些天摆陈的是时令的芍药。 一早开窗的缘故,穿堂风掠过,芍药花落得地都是。 周乘既回他们房间快速地冲了个凉。换衣服的轻微动静里,上的人稍微动了两下,然后像个蓬头鬼般地坐起来,喊周乘既,又问他几点了。 衣帽间里的人走出来,告诉她时间尚早,要她再睡会儿。 “那你吃什么早饭?”曲开颜一夜睡得还算酣畅,除了身上有那种纵/后的肌体痛,但神上是足的。她起来去卫生间干区的小冰箱里拿水喝,也听到周乘既说疏桐好像给他们做早餐了。 但他不想吃。 “嗯,为什么?”抱着冰水咕哝两声的人,不解地看着他。 “没为什么。就一早起来,不大吃外人的东西。” “惯的你。”曲开颜骂骂咧咧。 周乘既也不赖,“主要是你不在。我吃她的早餐,总觉得很别扭。” “你这样疏桐该不高兴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曲开颜:“你没说可比说许多严重多了。” 周乘既不解,朝她踱步过来,这个家伙有着某种事后的神采奕奕,“我不大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说。” 曲开颜却从他迈第一步过来时就很明白他的,偏不让他的神采得逞,“因为你们这种人,冷漠就是婉拒,婉拒就是不喜,不喜就是我管你个鸟蛋。” 周乘既笑着俯身过来,眉梢到眼底俱不是她形容的样子,只慧黠地反问她,“女人的婉拒却是相反对不对,你的婉拒是喜对不对?” “……” “昨晚喜吗?” 大小姐一早的起气很重,把喝了几口的矿泉水瓶砸给这个一早就轻佻放的人。 随即最火速地洗漱了下。 下楼来陪周乘既吃早餐,免得他怪异的别扭。 早饭桌上,说到贺文易这一向又去y城了,也说到贺家老大家,夫俩闹得那一出离婚终究偃旗息鼓了,为了孩子,为了十五年不止的婚姻关系。贺家大嫂终究还是妥协了,从一线上退下来,专心照顾家庭和老大的高中学习。 曲开颜对此发表着她轻飘飘的路人看法,“你公婆就是吃准了女人会心软。也偏心惯了男人的事业比女人的重要。” 疏桐没及时接话。只专心给贺冲儿剥蛋,臭小子不肯吃蛋黄,每回疏桐都要先替他吃掉。 片刻,疏桐才同开颜说:“我明天去一趟杭州,你帮我带两天聪聪唻。不高兴带他过去了。”疏桐自己又不敢开车子。 曲开颜手里也剥着蛋,她可没有疏桐那好子,头一桩就是不能容忍贺冲儿这过分挑食的病,“我跟你讲啊,贺聪聪,你跟着我,我可不给你吃蛋黄啊,噎死我了。” 贺冲儿坐在一张儿童高脚椅上,一面吃蛋白,一面扣自己的脚丫子。猴儿崽子好像对娘娘的威胁并不冒,只眼睛亮晶晶地扫着娘娘的男朋友,还记挂着他的望远镜呢,“叔叔,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叔叔今晚未必有空。且外头打雷下雨了,星星铁定不出现了。 看不着星星,贺冲儿不答应了,闹着不要在这里了,还是要跟妈妈去。 临了,周乘既冷淡淡地拐小孩,说星星看不成,但是他们可以搭那个蝙蝠侠的联名摩托车。 贺冲儿一下就被拐到了。 周乘既又忙着出门,贺冲儿甚至殷勤地看着叔叔穿鞋,问他回来的时间,又问离你回来还有几个小时啊? 疏桐在一旁听着,倒是放下不少心。说这里多了个周乘既,她一点不担心聪聪会闹出什么祸端了。 曲开颜撇撇嘴,“他比我还叫你放心?” “有点。稳重这个品质,真的不是一般人吹嘘就配得上的。” 曲开颜听到这句却也没反驳,倒是把昨晚镯子里头的文章告诉疏桐了,疏桐也有点懵,诚实以告,她不知道。确实是她妈要拿给开颜的。 然则,确实疏桐那只上头没额外的刻字。 * 次一早,疏桐联络同学去了杭州。周乘既也早班的飞机回他们p城大本营述职加开项目研讨会去了。 曲开颜这段时间作息正常到工作室的员工都觉得诧异。 周三这天早上,曲总还把贺冲儿带过来了。 疏桐关照的学前作业和一对一网课,曲开颜都没给他耽误。 舒婕来开颜办公室讨论她稿的那幅画时,也额外叹,“你这给我幻视无痛当妈了都。” 曲总坐在她的座椅上,冷且骄傲。吹嘘带孩子嘛就是给他别饿着,也别太,不停地给臭小子找事做,他累了自然会睡觉。睡着了,那么世界就安静了。 贺冲儿一时竖着耳朵,问娘娘是不是在说他。 又惦记着,昨晚和叔叔搭的那个摩托车还有一半没搭完,“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娘娘眯着眼,“你妈妈回来,他就回来了。” 贺冲儿童言无忌,“妈妈和叔叔一起去玩了吗?” 娘娘立时不快,“放你个。” 给边上的舒婕都听笑了,“你这是什么狗脾气,连孩子都计较。” 曲总妖妖娆娆,“造谣的都给我抓起来。” 哈哈哈,舒婕乐死了。顺便表扬了开颜这次的作品,舒总监头一点手一挥,也就是说,曲开颜这次的稿过了。 那十二华鉴里,其一鉴就定了这幅《戒》。 曲总一钱奖金拿不到,依旧开心得跟中状元似的。痛快地喊助理过来,说请大家中午的午餐和下午茶。 下午茶歇时光不到,贺冲儿懒洋洋地睡起午觉来。曲开颜给疏桐拍了个臭小子午睡的实时图过去,告诉那头,一切安好。 就在外卖下午茶到的时候,助理过来送曲总的那杯,顺便有个当达件一并拿过来了。 曲开颜看快递件上的寄件地址是某个茶歇品牌的直营店,以为是什么品牌商务的,拆开快递,倒出来的却是一个定制的svip卡。 以及随卡附赠的memo: 开颜亲启。 讲真,曲开颜一年到头收这些品牌馈赠和一些蒜皮的商务竞品,她从来不当回事。 今这个,倒有点别致。 不是因为这不明白的卡,而是memo上的电子签名笔迹,分明出自周乘既。 她当即顺着定制卡上的二维码扫码开卡起来,直到绑定到她的微信名下,她才看到这定制的svip卡里足足有一千杯的余额数可供消费。 时间有效期三年。 曲开颜当即给这个快件留联系方式的对方打去电话。 与汪盐短暂的谈里,曲开颜才得知,周一那天下午,汪师妹去周乘既他们科技园勘量新店,末了,周先生问她,你们店里有没有桂花栗子派? 汪师妹说周先生要的那款,他们没有。有就是抄袭了。 但是有其他口味的栗子蛋糕,或许可以试试。 周先生坐在伞下调侃口吻,或许一块栗子蛋糕还不够。他抓起手边全冰美式化成水的杯子,果真,握了一手的水。 随即,周先生问汪副理,说真的,你们冷饮杯为什么不配套pvc材质的杯套。 其实可降解的pvc杯套成本也没有多少钱。周先生内涵,起码对应你们品牌的溢价来说。 汪副理莞尔,是的,上回曲师姐的客户反馈我有认真听取,也正在写方案与集团总部讨论,争取改善这一点。 周先生情好淡,美人一针见血,争取的意思便是没有变化。 然而,他也没有为难汪副理,只说客户定制你们接不接? 汪盐愣在那里。随即点头,当然,他们诚信对待每一位客户。 于是,周先生就下了这一千杯的客户定制,前提是,这一千杯,但凡点到冷饮杯,他需要他们门店配套给到客户可降解的pvc杯套。 汪盐其实很不解,她试着调侃周先生,其实您私下买一千个降解的杯套提前送给曲师姐,会省很多钱。 周先生仿佛听了个最不该的笑话,摇着头温和地反驳,不,你还不了解她。她喜与热衷的就是天然的,纯粹的,理所当然的。 而不是这种笨拙的甚至贼的偷工减料。 汪副理一时拖沓的会意。当即接了周先生这个定制订单,也赞扬周先生,应该没几个女人能逃得过这种务实且浪漫的铭记于心。 曲开颜最后跟汪师妹打听了下这单客户定制到底多少钱。听清报价,向来疏豪的大小姐,也隔空骂起这个家伙来。 那天晚上到昨天一天,周乘既都没提这茬。他就是等着给她惊喜的。 * 贺冲儿睡到下午四点醒过来了,闹了一阵,说要找妈妈。 曲开颜没辙,提前带他回家了。 回家后更糟糕,儿童房里看到那拼了一半的摩托车,臭小子又问叔叔还有几个小时回来。 曲开颜因为冲儿在,这两天都没烟,她一时烟瘾犯了,小头不听话,她也跟着燥起来。 “又是要妈妈又是要叔叔的,我是掐你了是不是!”顾忌着小孩晚上要吃饭,曲开颜也不高兴点外卖了,干脆给姑姑那头的阿姨打电话,要她过来帮忙做顿饭呢。 电话打出去没半个小时,门铃响了。曲开颜只以为她发给阿姨的临时入户密码对方没看见,径直过来开门。 结果,入户门朝外开,站在门口的人,却是叫她意外的。 门里门外,面面相觑了许久。曲开颜才丢开扶门把手的手,算是叫门外的人进来。 姜秧穗一身的白衫黑裙,她有着这个年纪之外保养得宜的美且致,高跟鞋细致地在玄关阶边。曲开颜是看她把鞋都了,这才没辙地给她拿了双拖鞋。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