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作为对器乐一窍不通的人,他听过的钢琴曲不多,唯独初中有天放学后,他跟陈哲彻打完篮球后去还器材,途经音乐教室时,里面忽然有琴声悠悠传来。 空灵、悠扬。 他当时被深深震撼,手臂挂发小肩膀上就问:“这是什么曲子”。 陈哲彻差点没被勒死,倒是和他一样动:“《卡农》!是《卡农》!” 当时温故觉得,这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听的钢琴曲式了。 思绪还没转回,琴声却先一步开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有力敲击,双手灵巧配合,旋律就如水般倾泻,此起彼伏地轮唱回旋,时间随着音符逝。 慢慢悠悠的时光。 温故趴在琴架上,静静欣赏。 光影投在林止醒背后,落差地渲染开,描摹男生拔的身形,外套袖口稍微挽起,手指修长,古典旋律诉说着巴洛克时期的故事。 温柔,怀希望。 一曲弹完,温故甚至还沉浸在治愈的曲调中,盯着黑白琴键上的手发呆,随后这只好看的手抬起来,弹了下他的脑门儿。 “傻了。”林止醒简单鉴定。 温故破天荒的没怼他,只是往后缩提防被敲第二次,眨眨眼睛,“真好听。” “这是乔治·温斯顿改编后的c大调版。”林止醒见他喜,难得多解释几句,没有惜字如金,“最初版本是管风琴师帕赫贝尔于1680年创作的。” 温故听的格外认真,试图从字里行间走进那段他未参与过的童年时光,眼前浮现坐在钢琴前的小男孩,或许都要仰头才能看见五线谱,窗外蓝天云卷云舒。 “我没有接触过,难学的吧。”他问,语气有些惋惜。 毕竟他也没有多少乐器天赋,不捣蛋和掀房顶就不错了,哪会安静坐下来练琴。 林止醒站起身,示意温故把手按在玻璃窗上,接着也在玻璃面做出弹奏的姿势,食指有力敲击三下,“这是正常力道。” 玻璃窗都结实震动三下,清晰地传来,猛地撞进温故心里,他错愕抬头,发现林止醒正静静看着他,睫在光影下都沾着光。 就听见林止醒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温故愣愣地回视他,觉细碎光都柔和了眼前男生的目光,他迟疑地坐下来,和几乎长成一样的琴键面面相觑,“也没有曲谱,你怎么教……” 他话说一半突然就噎住,没有下文。 因为林止醒忽然微微俯身,将他环在臂弯之中,手掌覆住他的手背,在黑白琴键上。 “我右手带着你,左手帮你和弦。” 冷冽的嗓音在耳畔传来,不急不缓。 白键是冰凉的,林止醒的体温也偏低,却偏偏让温故的指尖开始发烫,一路烧到耳泛红。 他看着叠的两只手,都呼都不住放轻,却佯装淡定,“行啊。” 暖微风,宁静午后琴房传出悠扬的旋律,有力的指法弹奏最纯粹的温柔,让灵魂都得到安和治愈。 深沉温柔里藏的是希冀,是心动和喜,仿佛所有不可能的许愿都会实现。 曲终,余音仍绕梁。 就在以为那人要松开手的瞬间,温故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独属男生骨的指节抵靠。 林止醒的眼皮一撑,却没有挣,只是往右侧头投来目光。 他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温故向左偏头,就只和他隔着四指距离,甚至能看见眼眸中自己的身影。 睫、眉眼、拨人心的泪痣都在眼前,气息暧昧地刮过鼻尖,近的仅需自己往前一凑,就能抵住林止醒的嘴,这个念想让他呼有些急促。 但温故猛然意识到不对,触电般松开犹如大梦惊醒。 差点、差点就要踏出区,还好他及时意识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悬崖勒马。 见他不再抓着,林止醒才不动声地收回。 温故别开视线,站起身故意欠欠地说话,狈掩饰方才的举动,“林老师还厉害的,艺术节参赛的话肯定引一堆小姑娘,这么多年都不参加实在太可惜了。” “没个正经。”林止醒呛了他一句。 两人闹腾着锁好琴房准备离开。 但他心里明白,其实他就像是咬了学校里刚成的青梅,不管挑哪一个都是最酸的,酸到舌尖发麻牙齿发疼,回味哪来甘甜,只有苦涩。 世间有无数种喜,偏偏他的见不得光照,需要藏在琴房的角落中。 最终被沉默的尘埃掩盖。 “温故。” 在由艺术楼通往教学区的林荫小道上,林止醒忽然喊住他,“如果我参加,你来看吗?” 宁静惬意的午后,大爷的竹制簸箕扫着地面,传来簌簌声响,校园外老房区的瓦片屋顶上,晒太的猫懒洋洋地打哈欠翻身。 于是这声提问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温故心里一惊,扭头看过去。 很早之前陈哲彻就告诉过他了,说林止醒从小学开始就不喜参加这种活动,因为无聊、麻烦,运动会勉勉强强,艺术节人就直接消失了,班主任都抓不回来。 但现在居然听到林止醒说“参加”这个词,如果陈哲彻在的话,肯定要震惊地把这件事儿记录在他的笔记本里,作为头条八卦。 “难得啊……邀请我。”温故心情莫名变得很好,慢慢悠悠道,“那我考虑一下,你可别放我鸽子!”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