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懵懂的谢孚尹, 曾轻轻朝文清辞张开手臂,要他抱抱自己,去够屋角的惊鸟铃。 但是最后, 文清辞也没能完成小姑娘的一点点心愿。 那天,他指腹摸了摸小姑娘的鼻尖, 稍有一些为难地安噘着嘴巴一脸不开心的谢孚尹说:“小殿下,还记得我们的秘密吗?臣的手臂受了伤,抱不动您。” 谢孚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默默地将文清辞的话记在了心里——原来受了很重很重的伤的文先生, 不但手常垂在身边不能动,且还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抱抱自己啊…… 静静悬挂在太医署屋檐下的惊鸟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撞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你说什么?!”谢不逢的手下意识收力,他死死地盯住谢孚尹, 艰难地挤出一句, “文清辞的胳膊受了伤?” 冷风吹刮,起披散在脑后卷曲的长发。 如锁链般将少年绕其中, 得他难以呼。 他双目泛红, 既像是传说中喋血的恶鬼,又带着几分难言的可怜。 被谢不逢抱疼的谢孚尹,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呜……是, 是受伤了……”接着便是止不住地噎。 太医署外面成了一团。 “哭了, 不哭了。”兰妃慌忙过来安哭泣的谢孚尹,可紧紧抱着她的谢不逢, 却已游离出这个世界。 文清辞的手臂受伤了。 ……自己竟从来都不知道。 将近两年的分别,数百个夜夜。 文清辞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他疼吗? 谢不逢领兵打仗百战百胜, 众人称赞他是天生的将领, 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成的思维。 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幼稚、愚蠢得没边。 他缓缓松开手臂, 强下动的情绪, 为谢孚尹擦去眼泪。 接着尽可能温柔地问小姑娘:“孚尹……文先生, 他,他的手臂伤得很严重吗?” 谢不逢的语气,无比小心。 谢孚尹不想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她趴在哥哥的肩头,将眼泪全都蹭到了谢不逢的身上。 “……重。” 闷闷的声音透过肩上的衣料,传到了谢不逢的耳边。 只有少年一个人,听到了妹妹的回答。 谢孚尹努力了鼻子,她一边艰难地调整呼,一边回忆着说:“……我,我之前来太医署,抓兔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文先,先生原本想抬手拉住我,可他的手才刚刚抬起这么,这么一点儿——便掉了下来。” 说着,谢孚尹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抬手在谢不逢的面前比画了一下。 ——那高度不过三寸。 说完,谢孚尹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不再像刚刚一样伏在谢不逢的肩上,而是直了直身体,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哥哥无比认真地问:“哥哥你说,你说文先生会不会很疼啊?” 这是小姑娘天真懵懂的无心之问。 可却似一把生了锈的钝刀,直愣愣地朝谢不逢劈砍了过来。 从前“痛”对谢不逢来说,只是一个象的概念。 可现在他却明白,何谓“锥心刻骨”。 甚至此时的他,就连呼都泛着痛。 “……会。”谢不逢轻轻在谢孚尹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喃着,“一定很痛。” 可是自己竟然直到今才知晓。 小姑娘本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什么逻辑的年龄,更别说此时她哭得头晕目眩。 问完那句话后,谢孚尹又了鼻子,轻声嘟囔着:“……他明明伤得可重可重了……还骗孚尹,说,说只是一点点小伤。” “可是,可是孚尹明明看到,他左手从来都没有抬起来过呀。” ——文清辞的左手从来没有抬起来过。 往里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飞速上演一遍。 那些隐藏在灰雾之后的记忆,在此刻通通变得清晰了起来。 文清辞向来只用右手提药箱。 他的左手永远静静地藏在宽大的衣袖下,就连行礼的时候也一动不动。 不只是谢不逢。 周围所有听到谢孚尹的话的人,心中皆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浑身发寒。 担心冻着谢孚尹,兰妃在她的怀里了一个小小的手炉。 此时手炉里的暖气,也透过衣料传到了谢不逢的身上。 可是少年却只觉得冷。 刺骨的冷。 小姑娘还在搭搭地哭着,然而谢不逢发现,自己却连一滴眼泪也不出来了。 恐慌又悲伤,复杂的情绪裹着回忆,如运河河水一般翻涌。 当初文清辞放血救谢不逢的时候,伤了左手。 但是少年明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文清辞的伤害还没有这么严重啊…… 自己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他是怎么伤的吗?”谢不逢几乎是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谢孚尹愣了一下,慢慢地咬紧了。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署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换下居士服的谢观止,气吁吁地出现在了道的另一边。 ——皇里不许行马,谢观止是靠双腿跑过来的。 ------------------------------ 天子的銮驾载着一口木棺,碾过雍都的长街,向城外而去。 走过之处人人驻足,朝街道上看去。 銮驾载棺这一幕太过罕见,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皇帝驾崩。 “……这,这难道是先帝驾崩了吗?” “应该不会吧,今里传出的消息,是说他被新皇所废,押入牢中,也没有听说他死了啊。” “肯定不会是先帝,他已经被废了,哪怕崩在牢里,也不可能用这么大的阵仗吧!” “而且这不是帝陵的方向。” “……再说了,这只有一口棺材,连半点陪葬也没有。” ……是啊,怎么会没有陪葬品呢? 眼前这一幕着实古怪极了。 明明用了规格最高的仪仗,可整个队伍里,除了一口棺材外什么也没有。 且就连这口棺材,木料也只比平常人用的稍稍好一点,完全不像是里的东西。 护送木棺离京的都是谢不逢的亲信,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带着一身肃杀之气。 在他们走来之时,长街两侧的百姓,纷纷向后退去。 送葬的队伍并没有直接出城门,而是在长街上绕了半晌,先到了文清辞在外的住处忘檀苑门口。 稍作停留,这才慢慢向雍都城外驶去。 这是卫朝的习俗,逝者下葬之前,应再回家中“看一眼”。 “是文清辞!!!” “里那个太医文清辞死了,”知道这座府邸的主人是谁的百姓,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的葬礼规格怎如此之高?不知道的还以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帝后西去了呢…… 那人强行将话回了心中。 他虽然没有将这大逆不道之言说,同样的觉,却在这一刻,从每个人的心底里生了出来。 銮驾载棺这一幕,也深深地刻在了雍都无数百姓心中。 天渐暗之时,木棺被移上了龙舫。 太监女们忙碌了一,已在龙舫内整出了一个灵堂。 停好棺后,宋君然便以“想要兄弟独处”为理由,将谢不逢的亲卫遣了出去,只留自己和一个之前就候在外的药仆留在这里守夜。 为照顾家人心情,亲卫们什么也没多说,立刻按照宋君然的吩咐,退到了舱外去。 巨大的龙舫起锚,顺着运河向南而去。 滚滚波涛之声穿透舱壁,落在每个人的耳畔。 在船上波涛声的遮掩下,宋君然不再有任何犹豫,他飞速走到棺材边,缓缓推动侧板上的雕花。 伴随着一声轻响,原本固定不能开合的侧板,竟就这样敞了开来。 ——这口棺,是宋君然早就准备好了的,但他借口说是今刚买,中混,也无人细查此事。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