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前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 更没有想到,居然还可以将谢不逢送上战场。 文清辞的话像一颗闷雷,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第44章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附和。 跟兰妃一起来的明柳猛地一下朝他看去,本能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下一秒,便被兰妃咬着牙瞪了回来。 这一幕如同一场噩梦, 从文清辞穿书的那天起,便不断地在脑海中预演着。 现在, 噩梦终于成真了。 或许现实与噩梦唯一的区别便是,此时溢文清辞心脏的情绪并不是恐惧,而是愧疚与酸涩…… 文清辞的心已无知无觉, 只剩肌记忆,支撑着他说完这番话。 表情也是程式化的微笑与温柔。 “陛下的常用药,基本已经定下, 暂时也没有了试药的需求。”文清辞淡淡地说。 “……卿所言极是。”皇帝终于心意足地缓缓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甚至就连一直困扰着他的头疼之症, 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宝剑锋从磨砺出, 大皇子上战场历练一番,也能更加成。”他沉声道。 说着,皇帝的目光便从人群中滑了过去。 在被他看到的那一刻, 就连三皇子的腿, 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谢观止被送到皇寺,雍都暂时没有他的事。 那么下一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殿上鸦雀无声。 殷川大运河的事, 当年就被了下来。 此时殿内的绝大多数人,都对此毫不知情。 虽然已有谢观止的事情在先, 可……那毕竟也算是事出有因, 而且谢观止只是被幽皇寺而已。 他们眼中的皇帝, 仍是过去那个“贤明之君”。 谁也没有想到, 皇帝会这样突然地做出如此离谱的决定。 贤公公略为生硬地笑了一下, 开口打破了寂静:“陛下果然思虑深远……如此一颗严父之心,大殿下应当多多体谅才是。” 刚刚为皇帝诊完病退下的文清辞,背对着所有人低头站在最前方。 听到贤公公的话之后,他终于从方才的麻木、空白中回过了神来。 接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文清辞忽然觉得,原著中皇帝早死,对他而言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而原主悲惨甚至可怖的结局,也算有迹可循。 『严父之心?应当是狠辣之心才对吧?害死天下那么多人,多一个谢不逢,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有这样一个父皇,耳闻目染下,谢不逢会养成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格也不奇怪。』 『……除了我以外,谢不逢更应该杀了你才对。』 『病死的结局真是便宜你了。』 文清辞终于抑不住恶意。 他的声音极冷,甚至没有丝毫的语调起伏。 此时皇帝的心里,只有心愿已了的欣喜,与放下大石头的轻松。 而其余人则全忙着震惊,或兔死狐悲。 大殿上实在太过安静,静到文清辞心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在了谢不逢的耳边。 少年不可置信地朝他看了过去。 那双琥珀的眼睛,顷刻间被茫所填。 ……文清辞他在说什么? “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这就是他心中的自己? 甚至,他一直觉得自己会杀了他? 文清辞的话像一桶冰水,毫无预兆地从谢不逢的身上浇了下来。 刹那间寒气四溢,令少年无所适从。 十七年来,谢不逢第一次恨自己能听到人的心声。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母妃曾形容自己是一块暖不热的石头。 相比起自己,明明文清辞才更像那块石头才对。 想到这儿,谢不逢忽然笑了起来。 少年宁愿文清辞在心中咒骂自己,也不想知道原来自己在文清辞的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就像这几个月来的事,与夜相处,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对一个人温柔,或许是温柔。 但对每个人都温柔,又何尝不是一种冷漠?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想杀他? 少年呆呆地看着文清辞所在的方向,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大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谢不逢向来是喜多想的格,文清辞方才的话,如同野火灼向他的心脏。 文清辞方才说的“病死的结局”,就是他此次进的真实意图吗? 少年又想起了自己那与母妃的对话。 ……是啊,文清辞全家因皇帝而死,他都能心平气和个地面对这个人,只等时机成杀了对方。 他这样的人,可不是冷漠到了极致吗? 或许只有这样的格,才能支撑他忍辱负重,进不破绽的完成自己的计划。 谢不逢的手指,缓缓抚向藏在衣中皮暖手筒。 温暖又柔软的触,瞬间让他想到了那只被文清辞养在太医署的兔子…… 自己竟然被他的温柔麻痹,一点点忽略了文清辞究竟有多么危险。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知道文清辞既可以对那些兔子无比温柔,又可以在下一秒便将它们杀死分尸。 怎么到了后来,却又不自觉地沉溺其中,生出不该有的期许,并遗忘了他的本呢? 谢不逢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可笑过。 他甚至没有时间和力,想明白文清辞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又或许文清辞这样做,没有多想。 他只是顺着皇帝的话,回答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毕竟自己,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只“兔子”罢了。 文清辞是不会考虑一只兔子,会不会战死,又会不会难过的。 “长原镇战事紧急,我看大皇子也不要再耽搁了,等到今正午便与信使一道,骑快马绕道先行前往北地吧。”皇帝缓缓阖上眼,慢地说道。 事已至此,他是一刻也不想要谢不逢在自己的身边多待。 说完,便摆手示意贤公公宣读早已经拟好的圣旨。 老太监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把刀子在谢不逢的心上划来划去。 谢不逢难以相处的格,早已深入人心,念完圣旨之后,贤公公当下紧张了起来。 『……他怎么还不上来接旨?难不成是想为难我?』 想到这里,贤公公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差点昏头违背传统,走下去将圣旨递给谢不逢。 还好没等他动,谢不逢终于有了反应。 少年轻轻蹭了一下自己藏在宽袖中的皮,深一口气,缓步笑着走上前去。 墨黑、微卷的长发,被一串青玉束在头顶。 清晨的光自水面反过来,透过花窗,照在了谢不逢的浅的皮肤上。 他的眉眼张扬,是桀骜。 刹那间竟然让皇帝生出错觉——谢不逢不像是来领圣旨的,反像是来踏平此处的。 他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直到肩背撞倒龙椅上的坚硬雕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谢不逢停到了人群的最前方,与文清辞并肩站在此处。 少年的余光看到,身边人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臣领旨,谢恩。” 出乎所有人意料,谢不逢的反应格外平静。 甚至比以往还要乖顺。 像是忽然蛰伏入草丛的野兽,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 见大事已经完成,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得皇帝,总算是困了起来。 他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心意足地回到后殿。 见状,其他人也从这里散去。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