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向皇帝行了一个大礼,接着忽然细数起了京兆尹易贯轩的罪状。 什么“贪污受贿”还有“卖官”,全如豆子般被倒了出来,见风使舵的速度,可谓是快极。 听到这里慧妃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 她立刻提裙起身,跪在了皇帝面前。 “望陛下明察!父亲……呃,不,京兆尹大人,绝没有做过这些事啊!” 易贯轩虽然也算皇帝心腹,但他年事已高,又在上次的变中受了伤,并没有参加此次南巡。 此时的皇帝头已经疼得不行,他瞟了慧妃一眼,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吩咐道:“大理寺严查此事。” 语气中是不耐烦。 闻言,慧妃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她是皇帝继位后第一次选聘入的妃子,出身普通,全家因她受宠而犬升天。 易家在雍都本无基,为了融入权贵,早年易贯轩的确做了不少不经查的事…… 甚至与前阵子被处理的那些贵族,也有过往。 但彼时无论是易贯轩自己,还是慧妃都不在意。 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己并不是皇帝针对的那一类人。 可现在,恐慌终于延迟席卷而来。 慧妃的身体,不由颤抖。 “大理寺”这三个字,意味着皇帝绝不会将此事轻拿轻放。 届时,整个易家,怕就要步前朝勋贵的后尘了。 跪在地上的谢观止忽然抬眸,咬着牙冷冷地看了皇帝一眼。 这一眼中,写了嘲讽与憎恨。 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决绝。 * 宴席在沉默中结束。 皇帝回德章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文清辞叫过去。 此时他的头疼愈烈,按在太上的那只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芙旋花丹……咳咳……”皇帝艰难地说,“还,咳咳…还有吗?” 文清辞立刻上前打开了药箱:“臣这里还有一瓶。” 幸亏他离开雍都的时候,多备了一瓶在身边。 贤公公赶忙将药接了过去。 文清辞还没来得及叮嘱些什么,就见皇帝仰头就将药瓶里的东西倒入了口中。 文清辞:“……” 皇帝吃起芙旋花丹来,完全没有节制。 一痛就吃,从不肯忍。 见状,文清辞不由有些心虚。 芙旋花丹无毒,过量食用会产生抗药,这一点已经早早在皇帝身上显现出来了。 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可问题是……芙旋花丹马上就要耗尽。 断药之后会发生什么,就连神医谷的医书里,也没有记录。 一堆芙旋花丹下肚,皇帝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一点点松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玉瓶丢到一边,贤公公忙上前将它捡起。 文清辞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退下,还是应该给皇帝诊脉。 “谢观止一事,朕也是无奈之举……”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忽然慢悠悠地开口了,“卿想想,他最后看朕那一眼,分明是恨意。” 这不都是被你的吗! 文清辞忍不住攥紧了银针,在心里默默说道。 下一刻,皇帝忽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远处喃喃自语:“若朕不杀他,自有一天,他会来杀朕。” 皇帝的语气还算平静,说话间还出了揪心的表情。 但这样的平静,却使文清辞不寒而栗。 他从谢钊临的话里,听出了疯狂之意。 芙旋花丹只是止痛药,并不是治疗重金属中毒的特效药。 没有了头痛的影响,这段时间皇帝看上去是平静了不少,以至于文清辞差一点忘记,重金属中毒还会使人情绪不稳,甚至神异常。 皇帝多疑,且将身边的人,都看做自己的“同类”。 短暂的断药,点燃了他情绪上的引线。 皇帝忽然从书案上拿起了一张图纸。 文清辞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他为自己修建的辰陵的设计图。 末了,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向不远处的殷川大运河看去。 “修好了,修好了……”皇帝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还是如期修好了。” 接着突然一脚踢翻了身边的铜制香炉。 呛人的烟雾在殿内四散开来,文清辞的肺间,也随之生出一种悉的麻。 皇帝已经抑不住自己的疯狂。 见状,贤公公的脸一变,他迅速朝文清辞使了个眼:“文先生,您先走吧。” 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皇帝失态的样子。 文清辞虽然好奇皇帝的症状究竟如何。 但看到他这模样,也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立刻提起药箱,快步退出后殿。 皇帝已经“痊愈”,文清辞也不用住在侧殿。 他离开德章殿,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然而路刚走一半,文清辞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 他再次想起了原著中谢观止的结局——斗失败,自刎而亡。 谢观止一向有些看不起易贯轩。 文清辞相信,就算皇帝彻查京兆尹,也绝对不会查到多少和二皇子有关的事。 他不会畏罪自杀。 而经此一事,谢观止算是彻底没有了成为太子的可能。 哪怕为保贤名,皇帝也不会他自刎。 所以说……谢观止八成是自己心高气傲,咽不下这口气。 想起谢观止席上那一眼,文清辞的心忽然一沉。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转身,向行另一边快步走去。 此时皇帝已剥夺谢观止全部权力,将他幽在了行角落。 文清辞把手中药箱藏在隐蔽处后,就用轻功朝那里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重兵把守的院外。 文清辞的动作有些急,刚刚又在德章殿里了不少的烟尘。 甫一落地,便不受控制地咳了两声。 虽然尽力抑,但声音还是隐约透了出去。 四周巡逻的士兵似乎听到了什么似的对视一眼朝这里走来。 文清辞立刻用手指按向咽喉,试图以痛止咳,并回头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他的手指碰到皮肤,一阵悉又陌生的气息,便从背后袭了上来。 有人一手按在文清辞的间,一手揽着他的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轻轻用力便将他带到了转角的暗处。 两人的身体,兀得紧贴在了一起。 文清辞:!!! 他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心脏也随之疯狂跳动。 和文清辞不一样,来人的体温格外高,肌薄而有力,如原野上的猎豹。 布伤疤、肌结实的浅手臂轻易将文清辞紧锁在怀中,顷刻间便锢住了他的一切动作,令他一动也不能动。 文清辞原本苍白的皮肤,被按出了一点红痕。 呼也因紧张而了起来。 “别动,他们一会就走。” 少年微沉的声音,从文清辞的耳后传了过来。 细弱的震动顺着骨骼,传遍全身,变成一股酥麻。 文清辞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一下。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