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辞已经是三品高官,自然享有这个特权。 不过文清辞本人倒也不着急,他斜倚在马车壁上,透过窗帘的隙,向着街道两边看去:“不必麻烦了。”他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到了小厮的耳边。 能被派到文清辞身边的小厮,自然是很有眼力见的。 “是,文先生。”听文清辞不急,他便也慢了下来,甚至还朝马车里的人介绍道:“这条街尽头,就是雍都的西市,许多打西域来的客商,都在此易。东西或许不大值钱,但是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 想起有关于文清辞的传说,那个小厮还不忘补充一句:“对了!里面还有胡医,他们那些西域胡药啊,我还真没有见过。不知道文先生有没有了解?” 闻言,文清辞的视线不由越过人群,向这条路的尽头看去。 那座坊市外,果然热闹非凡。 说话间,马车正好驶过长街,走到了西市外。 雍都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也因此变得漉漉的。 “稍等,”文清辞忽然开口,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先停在这里,我想下去看看。” “吁——” 小厮忙扯缰绳,停下了马车。 文清辞撑伞,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径直朝西市内而去。 他这一趟,并不是对小厮空开口中的“胡医”起了兴趣,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再过几就是谢不逢的生了。 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给他准备一个礼物才对。 ……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每年生的时候,都会在太殊里大庆一番。 可是作为太殊里的透明人,直至谢不逢的生临近,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就像这个子本就不存在一般。 唯一一个绝对记得这个子的兰妃,也在谢不逢生前出了意外。 寅时,天还黑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将整个太医署从睡梦之中唤醒。 “太医,快来太医啊——”小太监气吁吁地跑了过来,人还没进殿,尖厉的声音便已经透了进来,刺到了殿中人的耳边。 夜里当值的太医了眼睛,糊糊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怎么了?敢问这位公公是哪个里的?” 小太监弯扶着廊柱,一边艰难地调整呼一边颤着声说:“是蕙心!兰妃娘娘……娘娘她怕是要早产啦!” 太医被吓了一跳,提起药箱便走了出来。 殿外的冷风一吹,他才终像想起什么似的攥紧了拳说:“……文太医,对了!文太医今晚也在里!” 几个月的相处,太医署里的人,虽还惧怕着他。 但是在这群人眼里,文清辞却早已成为了近乎万能的存在。 无论是想找个人与自己分担这份过大的责任,还是单纯的求助,文清辞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位太医的话,提醒了小太监。 “好好!您快些先去蕙心吧,我现在就去找文太医!” “好!” 雍都下了一整夜的雨。 不过是从蕙心跑到太医署,小太监的靴袜和衣摆,都已经被雨水所浸。 他刚跑到文清辞的小院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眼前那扇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被里面的人打了开来。 身着月白大氅的太医倚在门口,笑着轻轻扶住了没有站稳、险些摔倒的他。 淡淡的苦香,被晨风吹了过来。 文清辞的身体还未恢复,昨晚的雨下得他肺憋闷,因而后半夜就早早醒了过来。 他虽然没听到太监在前殿说了什么,但是不远处那番动静还是让他猜到,大概是兰妃那边出了意外。 没有任何犹豫,文清辞连忙起身,迅速换好衣服洗漱一番向外走去。 积攒一夜的寒气与冷气侵蚀而来,文清辞身上的大氅也有些挡不住。 刚一站定,他便轻轻地咳了几声。 小太监不由一愣,路上准备好的词,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了。 ——兰妃的身体状况很是危险。 这对任何太医而言,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文清辞真的会愿意和自己一起去蕙心吗? 就在那小太监心忐忑的时候,文清辞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他有些抱歉的朝小太监笑了一下,直接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蕙心。” 担心惊扰到谢不逢,文清辞刻意低了声音。 “是…是……”方才愣在这里的小太监终于回过神,转身和文清辞一起向蕙心而去。 恍惚间他忽然意识到。 刚刚的那一刹那,自己竟然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与文清辞有关的种种传闻。 眉间的朱砂,与那双写了悲悯的黑眸。 此刻的文清辞,正如渡人出苦海的神佛一般…… 文清辞出门的动作很小心。 但是在他阖上卧房窄门的那一刻,躺在上的少年,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谢不逢的视线,不由穿过微启的窗,向小院里看去。 和太殊大多数地方不同,太医署角落这座不起眼的小院,排水做的并不太好。 一晚过去,地上的积水已经漫过了青砖。 昨晚的雨下的很大。 少年的目光和心绪,不由了几分。 皇陵里的十三年生活,让谢不逢养成了浅眠的习惯。 睡觉的时候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从睡梦中惊醒。 可是昨天晚上下了那么一场雨,自己竟然都没一丁点的觉…… 直等文清辞打开门,小院里的冷风将他身上那股苦香从屋内吹出,谢不逢才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谢不逢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搬到太医署之后,似乎已经不再会像从前一样,于梦中莫名奇妙的惊醒了。 不知道是文清辞身上那股淡淡的苦香,还是他的存在,竟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此刻苦香散去,谢不逢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被人抛弃的孤单与失落。 寅时银月依旧高悬。 看到那轮将的月亮,少年突然想起……明天,好像是自己的生。 第27章 一夜大雨, 雍都仿佛回到了冬天。 寒气与冷气一道顺着皮肤渗入骨骼与脏器,文清辞不由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整个太殊的人都知道文清辞的病还没有养好。 听到咳嗽声,与他并肩而行的小太监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 向文清辞看去。 “文太医您……” “不打紧,”文清辞轻轻地笑了一下, 将方才伏抵在边的丝帕拿了下去,“我们走吧。”他淡淡地说。 “哦,哦好的!好的!”小太监慌忙转过身, 继续向前走。 同时心中不由一紧。 方才他似乎看到,文清辞抵在边的白丝帕上……好像沾了一些血? 小太监脚步一顿,慌忙将心中那点恐惧了下去。 与此同时, 又忍不住默默地祈祷。 老天保佑文清辞千万不能出事……他可是现如今唯一的一救命稻草了。 石板路上的积水, 打了文清辞的衣角。 他却像是对此毫无所知一般。 文清辞一边快步向蕙心去,一边赶忙借着这个时间问身边的太监:“兰妃娘娘具体是什么情况?” “这, 这……娘娘好像是快要生了, 身下了很多血,肚子又疼得不行,完全使不上劲来。剩下更具体的, 奴才也不知道了。” 闻言, 文清辞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小太监应该是兰妃一出事,就跑到了太医署来救助, 不知道详情也是正常的。 不过凭借他这三言两语,文清辞的心中也隐约有了一点答案。 ——兰妃早产了。 外伤导致的胎盘早剥, 使她腹部在此时剧痛起来, 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胎儿进入产道, 却半天生不出来。 怎么办? 到底应该怎么办? 雍都又下起了小雨, 蒙蒙雨滴落在文清辞的身上, 沾了他的乌发。 但正陷入思考的文清辞,完全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