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樯希冀道:“如果有一种药丸吃了能让我回到过去,我绝不会做那些事……” 胜玉依旧没理他。 心里却也想象了一下,若是没有当初那些纠算计,她定然不会跟李樯走近,也不会有今天的她,更不会有傅家的石碑和传记。 只能说命运有失有得,玄妙繁复,并非人力能妄想去掌控或改变的,既然如此,回望过去也就没有意义。 李樯痴痴地看着她,见她神情冷静,几乎眼皮都没抬一下,本没有理他的样子,有些失落,也有些愈发自暴自弃。 他将眼前的胜玉看作是梦里那尊无喜无悲的雕像,永远不会回应他,也永远不会再对他投来一睐,如此无情,却也因此能够容忍他独自一人的庞大妄想和思念。 话匣子打开,李樯喃喃:“胜玉,我好想你。” 胜玉睫抖了抖,慢慢地直起,抬起头来。 她看着他,奇怪地问。 “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决定一刀两断。” 李樯受惊。 “怎么会?我从来……从没想过跟你断了。” 胜玉倒背如。 “可是你说,叫我不要靠近你,不要关心你。” 若是清醒状态下的李樯,听到胜玉把他私下里的小纸条念出来,会是什么反应? 大约会惊恐慌,或者会强下去装作若无其事,要么干脆假装听不明白,矢口否认。 不过此刻的李樯并没有那样的心机,他有的只是诚实。 听到这话,李樯眼神苦涩空茫,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容,仿佛身处荒漠,独身面对枯树落。 “那是因为我怕我会接着犯错。” “我不能。”他语气忽然变得坚定,又仿佛面对着的不是落,而是百万雄兵,轻轻地说,“否则我下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胜玉沉默。 少倾后,一阵寒颤涌了上来,遍全身。 这种话,在小纸条上看见一遍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亲耳听到效果更甚。 李樯则是完全不知道羞。 清醒的他至少知道要将小纸条挂在他以为胜玉绝不会去的地方,不管信不信佛,至少他相信要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能吐这些心事,但现在的李樯脑子里只装着情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他张开嘴还要再开口,被胜玉拿起一旁的帕子捂住嘴。 “行了,闭嘴。” 李樯震然地垂眸看着自己上的手帕,愣了两息,忽然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胜玉猝不及防,被那些泪水砸在手背上,莫名被烫得有些慌张。 刚刚她还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心想李樯为什么不哭,现在人哭起来了,她又有些无措。 “你,怎么——” 她是不是不该惹。 “帕子。”李樯轻轻地哽咽,很伤心,“脏了。” “……” 胜玉腔里的心跳又恢复了平静的频率。 跟傻子没话说,真的。 为了止住李樯的哭泣,胜玉劝了许多句,直到随口说出“下次送你一条新的”,他才噎着将眼泪含住了。 胜玉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心中多少觉得有些神奇。 天将暗,太医带着药箱和一众女进来。 看一眼脸上还嗒嗒的将军,太医叹息一声,小心对胜玉递上药方,又给李樯探了一次脉。 “除了这个病,脉象总体还是平稳的,但这段时间必须要好好休息饮食,否则只会越发紊。” 太医语重心长。 胜玉点点头。 就是吃好喝好嘛。 见她应答得如此轻松,太医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半是劝诫半是提点道。 “将军的饮食和睡眠,需要好好地注意!” 胜玉有些懵,但也礼貌地回答了一句。 “嗯,那就劳烦太医嘱咐御厨多做些有益于病情的食物来。” 太医沉重地摇摇头。 “这并不是做什么的问题。将军他,不吃不喝,难以劝服。” 陷入情绪当中的人便容易如此,无论是狂喜或悲伤,充盈全身后,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能被填,不思饥渴,旁人自然难以劝动。 这样下去,身体垮掉,神只会更加差。 太医往旁边让了一步,女按序上前,将食盒打开摆在桌上。 里面都是美味的药膳,价格昂贵,香气四溢,一看就很滋补,又加上到了饭点,连胜玉都忍不住被勾动了馋虫。 但李樯视若无物,对面前的食物没有一点兴趣。 太医亲自动手,装了一小碗汤递到李樯面前,提醒他:“将军,该用膳了。” 李樯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接着拧开脸,皱紧眉心,仿佛闻到什么恶臭之物。 “下去。” 太医无奈。 他们已经将李樯在这里关了一整天,对这种情形也是束手无策。 “就是这样,将军已经一整不吃不喝了。” 不吃不喝还哭了一天,没有晕厥已经是多亏他骨强健。 胜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请太医们回去再多费心商量一下方子。 太医点点头走了,因为李樯对食盒非常嫌恶,女们也只能全都收起来放到一旁,又送了一份给胜玉。 胜玉确实饿了,坐在桌边吃了些。 李樯就一直坐在对面看着她,双目炯炯。 他多么想和胜玉再在一张桌上像以前一样吃吃饭,聊聊天,在同一个屋宇下,只有他们俩。 但现在这些都已经是奢望了,他还能这样看见胜玉,就已经是莫大的甜头,不敢再奢求更多。 胜玉吃个饭,也觉得如芒在背。 她抬眼看了看盯着自己的人,看了几次后,终于有些忍不住。 问他:“你也吃点?” 李樯眼睫颤动,竟是退缩地躲了两下,摇摇头。 “不。” 他终归还是糊涂的,一开始还知道胜玉是来取遗失物的,现在连那一茬都忘记了,想不明白胜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知道自己能看一眼算一眼,却又不敢越线,生怕这场美梦散了。 胜玉没法强迫他,吃完后将食盒收好,站起身。 李樯慢慢地抬起头,眸光随着她的动作转动,里面蕴着纷纷扬扬的伤和不舍,还有几分故作洒。 “你去哪?” 不等回答,他又接着开口,语调幽幽的,有些怅然,却又含着微笑,“你要走了吧。外面下雪了,你别自己走,记得坐马车,才不会着凉。” 胜玉:“……” 她想给李樯脑袋上来那么一下。 她只是要去倒水喝。 但是李樯的确提醒了她,外面下雪了,角落里的窗子没管,一阵阵的冷风进来。 茶杯装放在桌上,胜玉转身去关窗。 刚把支子放下来,忽然听见身后“溜”一声。 胜玉疑问地转头,就看见李樯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留下的茶杯,放在边喝。 她眨了眨眼,走回桌边,试探地拿了一块饴糖,放在李樯面前。 李樯看了看糖,又看了看她,悄悄地伸手,摸过了糖往嘴里一咬。 吃得谨慎小心,面上的神情几乎是恩地在接受着馈赠。 ……什么玩意儿。 正经饭不吃,非要吃别人剩下的。 这就是脑子有病的美吗? 胜玉深口气,从那份没有动过的食盒里盛出一碗豆腐酿放到了桌上。 过了一会儿,李樯果然伸手摸了过去,端在手里一勺一勺地吃。 吃得很小心,也不失优雅。 胜玉了额角。 她如法炮制又给人喂了一碗梅汤,一碟玉梗翠,一碗铺着蛋羹的白饭。 李樯统统接过去吃了,吃得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刻意,像是努力在不讨人嫌。 胜玉不想看他这样子,拿起太医带来的另一个布包琢磨。 包里全是药材,都是李樯要吃的药,拿过来给胜玉过目。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