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惊不由问起:“莫非你有办法?” 老板娘连忙神秘兮兮地一点头:“咱们云水县美人多,可是有原因的。姑娘若是好奇,可千万要在这里多住些时。” 她甩着帕子走开,薛宴惊低声音,对师姐道:“她们肯定有问题。”冷于姝正打算认真聆听师妹的理由,就听她很认真地剖析道,“不然不会做出这样难吃的馄饨。” “……” 离开馄饨摊子,冷于姝二人沿着街状似随意地逛着,街上并不似那书生信中所说有很多胖人,她们绕着整个镇子转了一圈,也不过看到零星几个。 按薛宴惊的意思,又是要将这些可疑之人按住拷打,冷于姝无奈地将她拦住,提议等到夜间先潜入馄饨摊老板娘家观察一二。 薛宴惊表示同意,二人耐心等到馄饨铺子收摊,尾随那姐妹二人到了一间小院前,借着夜,埋伏在院子里,捅破了窗纸进行偷窥。 这时间赶得实在不太巧,因为房间里那老板娘的妹子正在衣服,薛宴惊正犹豫着是否该非礼勿视,就看到那姑娘一用力,将衣衫连带着皮都了下来。 “……” 还真让那书生说中了,薛宴惊和师姐对视一眼,继续伏窗看去,只见下一层厚重皮后,里面的人瘦了一大圈,但仍是个胖的姑娘,她抬手打开肚皮,再次用力挣,将又一套皮仿佛衣衫般甩在地上,出里面更瘦小的一位姑娘。 这瘦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两套皮,片刻后竟伏在其中一套上啃食起来。 薛宴惊听着耳边清晰的咀嚼声,十分钦佩师姐面上仍能保持波澜不惊。 她正要说什么,院子另一侧有一道红影猛地暴起,向她扑咬过来。 是馄饨摊的老板娘!薛宴惊眼疾手快,将凌清秋拔剑出鞘,一把进了老板娘咬来的巨口中。 老板娘本是冲着她手臂咬下来的,临时被薛宴惊了一把长剑入口,反应不及,口中传来一阵咯嘣咯嘣的声响,是门牙是被坚硬的凌清秋崩成了碎片。 但她却不松口,仍叼住凌清秋拼命咬着,薛宴惊试着剑没回来,不由叹道:“这鬼东西还泼辣。” “……”冷于姝看着地上的门牙碎片,又想起雾隐镇那伙计,觉得遇见师妹的鬼怪们似乎都费牙口。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32 ◎剑下众生平等◎ 薛宴惊看着凌清秋上沾染的口水, 略有些嫌弃。 冷于姝表示理解不了:“你不是经常捅人?血也一样脏。” “……也是。”薛宴惊用力剑,对方却死死咬住剑刃不放,她终于失去耐, 剑鞘一抬狠狠中对方的嘴。 老板娘终于肯松口,和着血吐出了一口零零碎碎的后槽牙。 她抬眼看向薛宴惊,不怒反笑:“我美吗?” “美啊, ”薛宴惊称赞, “鼻子是鼻子, 眼睛是眼睛的。” “……” 这大概是个简陋的美人计,因为趁着薛宴惊注意力被短暂分散之时,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一件皮外套被那瘦小姑娘投掷而来,动着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 薛宴惊顿了一顿, 没有立刻挣,因为她实在有些好奇被这皮外套裹住后会发生什么,但嗅着萦绕身周的沁人肺腑的恶臭血腥气,她又觉得这份前景想必如同进食牛粪一样人。 冷于姝却并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见她被包裹起来,立刻拿剑把外层皮剖开, 将小师妹拎了出来。 “不识货,”老板娘冷冷一笑,“这可是好东西!” 薛宴惊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她的手背刚刚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宽大外套里的血, 染上了一片血迹。 “等着看吧,”老板娘优雅地掏出手帕擦了一口血, 又擦出来一块碎牙, “它能帮你变美。” 薛宴惊没听她说什么, 对着她的碎牙心下一乐:“这算不算是‘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 倒是冷于姝皱着眉问了一句:“如何变美?” 老板娘强自忍了气,开口道:“把她手上沾染的血迹擦掉,会发现手背变白三分,连手上的薄茧都可以渐渐淡去,平里一直穿着,等到将整套皮全部收,可使遍体肌肤生晕,如美玉莹光。我看你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大家各退一步,我把这套皮送你们,你二人不要管我们的闲事如何?” 薛宴惊虽然并不怎么想要这东西,但听了这话,下意识便用自己的强盗思维反驳道:“谁要你送?我把你们姐妹杀了,这两套还不都是我的?” “你……” 冷于姝强行打断了这略显幼稚的对话,剑指老板娘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自然是人。” 薛宴惊轻声叹息:“你已经不是人了,你自己未曾觉察吗?” “什么?”老板娘下意识反驳道,“我当然是人。” “只能说你身上的东西属于人,”薛宴惊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五官无一处不完美,可惜拼在一起就透着一阵违和,它们不是从同一个人身上夺来的吧?” 冷于姝看了师妹一眼,好奇她是如何得知。 “猜的。”薛宴惊示意师姐去看那瘦小姑娘,她拂开又长又厚的刘海,冷于姝这才看清她脸上双眼一大一小,其中一只是极漂亮的杏仁眼,另一只则普普通通、并不出奇。 还有地上那套皮,那其实是个完整的人形,只是中间的内脏与骨骼被掏空,冷于姝细看之下,才发现皮套的双耳也已经被削掉了。皮用来滋养皮肤,五官则用来替换她们的脸。 薛宴惊一手按住不停挣扎的老板娘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小巧圆润又可的耳垂:“你身上可还有什么是属于你自己的?” 老板娘忽然痛呼出声,原来就在薛宴惊握住她手腕那一刻,她受到了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灼痛。 “你看,我就说你已经不是人了,”薛宴惊凑近她耳边低语,“业火燃不了凡人。” “我是人!”老板娘却好似对此有什么执念似的,再三强调,“我怎么会不是人?” “师姐,”薛宴惊问,“凡人在未曾被附体的情况下,也能堕落成类似鬼物的东西吗?” 冷于姝微蹙了眉心:“闻所未闻。” 薛宴惊忽听得耳边有轻微碎响,像是什么东西轻轻踩碎了落叶,她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看着从四面八方近的苍白人影,轻声一叹:“怪不得白街上见不到太多人。” 白冷于姝二人曾到处打探了一圈,有百姓告诉她们,云水县益穷困破败,田地也荒废了不少,有很多住户过不下去,便举家搬走了,导致这小县城里的人一少过一。 这些人影大概就是百姓口中已然“搬走”的住户,借着不怎么明亮的月,薛宴惊看到这些人里有男有女,但几乎都是年轻人外表,且个个都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 云水县的田地荒废,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已然换了一种食谱,而另一部分人已经沦为了他们的食谱。 “你们怎么来了?这次的人是我先接触的,我要定下她的眼睛,谁也不许抢!”院子里的美貌老板娘对院外高声喝道,得意地抚了抚云鬓,又看向冷于姝二人,“拿好处打发你们,你们却不肯走,如今我倒要看看,待你二人沦为滋养我们的皮套子后,又该如何嚣张?” 那些人影很快闯入小院,持刀围住了薛宴惊二人,不知是看中了她们的哪个部位,月光下,这些人的眼神贪婪,看起来已经不再像人,倒像是某种饿到双眼发绿的野兽。 他们已经没有救了,薛宴惊只能超度他们。 口中念了个剑诀,凌清秋豁然出鞘,干脆利落地穿了眼前持刀人的脑袋,从他的后脑穿出,又没入了另一人的脑壳,长剑绕场一周,砍瓜切菜般将所有人毙于剑下。 他们并不难杀,毕竟其中有不少人为了那把盈盈一握的细,摘掉了两肋骨,战力比起普通人尚有些不如。 那些尚未被刺穿的人第一反应却不是躲避,而是拿着小刀去割地上尸首的眉目耳鼻,仿佛在他们心里,容貌已然远比生命重要得多。 有些修士不愿挑战强者,有些修士不愿杀戮弱者。但对薛宴惊而言,似乎没什么区别,剑下众生平等。很快,除了那对儿姐妹,所有人都被一视同仁地斩于她的剑下,待凌清秋终于停下时,院子里倒了一地的尸首,剑身上沾着红红白白的秽物。 冷于姝看着师妹,见她杀了这许多人,剑下毫无迟疑,不由开口问道:“你修的是什么道?” 薛宴惊自己也不清楚,她想起天下人对归一的评价,反问了一句:“杀人如麻者一般修的是什么道?” “修罗道,”冷于姝秀眉微蹙,“但这种道法很容易走偏,令人失本心。” 薛宴惊听出师姐的担忧,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修的是什么。”毕竟归一所修的功法,仿佛一个大杂烩,什么都有。 “你们是修仙者?”老板娘自然已经看出了她们的来路,面发白地后退一步,护住身后的妹妹,“这些人不是我叫来的,我不……” 她话音未落,身子蓦地一僵,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正低头探查尸首的冷于姝闻声回头一看,险些以为又是小师妹动的手,但下一刻,老板娘那身形瘦小的妹妹,扔掉手里染血的铜器,急切地趴在姐姐身子上,咬破她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喝起血来。 “……”老板娘被她砸了一下后脑,却还未死,受着她自己的血,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薛宴惊好心对那妹妹道:“你姐可能是在问你为什么。” “我饿,”瘦小姑娘道,“她从没问过我的意见,就把我带上了这条路,自然要负责到底。” 地上那老板娘眼里泛出泪光,薛宴惊强行给她合上双目:“哭什么?你妹子都食过旁人的血了,你又怎能指望她还有人在?” 有些底线是不能打破的,一旦跨过那条同类相食的底线,所有人在她眼里便不过都是一块行走的食物罢了。 瘦小姑娘看着地上的姐姐,喃喃道:“我原本不愿意的,你为何非要我……” 冷于姝打断了她的抒情:“云水县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都说,”瘦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最开始,是有人请了一尊神像回到县里供奉,可那神像却不是什么真正的神明,他会惑人,我姐姐就是县里第一个被了神智的人。” “……”老板娘竟还未死,听着这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动了几下。 “我姐姐她原本也是可怜人,”瘦小姑娘看了一眼地上的姐姐,继续道,“她生得五大三,姐夫嫌弃她,和西街的王寡妇勾搭成……王寡妇生得美貌,现在姐姐脸上的鼻子就是用了她的,而姐夫已经变成了一副用来滋养肌肤的皮,被姐姐收掉了。” “……” “姐姐开始像疯了一样恋美貌,她总是说等我们都变美了,就带我离开这里去外面过好子,只是我身上脸上大片的胎记,彻底消除很耗时间,”瘦小姑娘指着自己那两只大小不同的眼睛,“她杀了一个过路的女子,挖了眼睛说要给我换上,可我们谁都没发现那女子右眼是瞎的,我只能先凑合用着左眼。” 薛宴惊扫了一眼她的脸,胎记若隐若现,已经很淡了。 “你姐姐今与我师妹搭话,是看中了她的眼睛想给你换上?”冷于姝语气很冷。 “嗯,她故意说你们身上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想起你们美的心思,只要动了心,一切都好说,”瘦小姑娘低下头,“我劝过她,她不肯听我的。” “……” “两位仙师,”她跪下叩拜,“我是被姐姐迫的,多亏你们来了,求你们救我出火海吧!” “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口中的神像。” “是。” 瘦小姑娘在前带路,带着二人一路去了县郊荒山上的一座山神庙,原本的山神像已不知所踪,上面供着一座薛宴惊从未见过的塑像,似是以木雕成,外表看起来诡异的完美,塑像前的杯盘里放着一团团血模糊的贡品。 “就在里面,二位请进去吧。” 薛宴惊笑了笑:“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薛宴惊掀起袖子,出自己的手背:“我刚刚擦去了手背上沾染的血迹,却并没有如你姐姐所说的那般肤变白或是茧子变淡,这是何故?” 瘦小姑娘细看了她手背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你没有动心。” “什么意思?” “若你不动想借此变美的心思,这术法就不会起效……”瘦小姑娘突然拍了拍额头,“哎呀,说漏嘴了!”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