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子一时语,一副三寸不烂舌,此时竟然笨嘴拙舌到无法言语的地步。 浮云子道长,我章素儿不知自己的来处,但希望能掌控自己的去处。你不必再劝,除非有朝一我不再喜她,这份情淡了、变了,否则我心意已决。她用巾帕拭去泪水,深一口气,稳定住心绪,道, 家父给我一件事去办,素儿这便告辞了。我会再联络你们。说着,她便向浮云子微微福身行礼,转身离去。 浮云子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蒙的烟雨之中,深深叹了口气。 阿琳忐忑随于章素儿身后,她只觉得七娘浑身蕴着一股出离的悲伤与愤懑,但她强着、强忍着,以至于自骨血里生发出一股怒意来。她似是怒气冲冲地要毁掉甚么一般,凝着眉、攥着拳,连行走都带着凛冽的风。 七娘这是怎么了她不敢问,她只模糊地知道与那个韩六郎有关,也大致猜到可能与韩六郎即将相为驸马有关,可她甚么也不敢问。 她知道自己笨,总是不能为七娘排忧,她现在只愿能用心服侍,以不至于被赶出家门。更不敢于多嘴去问些笨问题,惹七娘不快。 章素儿领着她返回罗天大醮的外场,这里大多都是些公卿贵族家的年幼公子、娘子,以及家仆聚集所在。还有一些位次尚未达到参与大醮的人,便只在外场候着,等待大醮结束后,能情往来一番。 章素儿在这里寻了半晌,走了几间女眷屋子,未曾找到目标。她有些烦躁,想着要去不远处的花园之中淋淋雨、透透气,于是举步就走。 小心,七娘!在廊道中快步穿行的章素儿,忽而与拐角处行来的几人头撞上,脚下一崴,差一点跌倒,惹得身后阿琳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 哎呀!真是对不住,这位小娘子,可有大碍?来者两人,其中一位中年富贵女子连忙上前来扶。 不妨事是我自己莽撞了,走路不小心。章素儿扶着阿琳稳住身形,略显狈地道。 贫道看来,并非不妨事,娘子恐怕崴了脚了。权且坐下,若不介意,让贫道瞧一瞧。一旁一位身形清俊的女冠开口道,声如冰泉冷冽。 章素儿听她这么一说,这才觉到脚踝一阵刺痛,确然崴了。她有些惊异地望向这位女冠,她身着八卦玄缎鹤氅,束玉莲冠,手执拂尘,面庞秀美出尘,气质如冷月,皎然清冷让人难以靠近。真可谓是霁月光风之相,着实人万分。 小娘子,你且坐下。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希蕴道长,是阁皂山的药道仙子,通医道。那中年女子劝说道。 希蕴莫非是!章素儿吃了一惊,原来这位女冠,竟然就是早有耳闻的曹希蕴。这可真是仙子,她看上去全然不像是已有三十余岁,仿佛还停留在双十年华。 崔夫人过奖了。曹希蕴淡淡一礼,将手中拂尘收束,挂于带之上。腾出双手,示意章素儿坐下。 崔夫人原来这位中年女子就是崔夫人,她可真是一撞就撞对了人。 奴家章素儿,家中行七,见过崔夫人、见过希蕴道长。章素儿连忙行礼,然后依言坐下,忍着痛抬起脚踝。 曹希蕴双手温柔地托住了她的脚踝,道了句:冒犯了,此处为女宾厢,娘子不必担心有外男。随即便解开章素儿的罗袜,展出她红肿的脚踝。她那一双冰凉的手往章素儿肿的脚踝上一抚,章素儿浑身一,不由自主就红了面庞。@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娘子忍着痛一点,贫道为你活血化瘀。说着,将章素儿的脚踝架在自己的膝头,从间蹀躞带上挂着的革包中取出了一只药罐,挖了一些泽青绿透明的药膏,在掌间抹开,然后涂抹于章素儿脚踝之上。 不多时,章素儿便觉到一阵透心冰凉的触渗入脚踝皮肤,霎时止住了她的痛处。而曹希蕴的手法如此娴又恰到好处,并未将她捏痛,反而迅速缓解了刺痛。 她不由得舒服叹息一声,看着曹希蕴的目光多了好几分好奇。 敢问小娘子,是哪个章家的女儿?一旁的崔夫人和气问道。她看上去也十分面善,许是因为长期修道,故而人也显得年轻。实则她今年已有五十余岁了。 家父章子厚。章素儿回道。 啊原来是章相公。崔夫人笑了,我与章相公也有一面之缘,相公真是一个高妙人物。 却听一旁曹希蕴忽而道:君方羡卜新居,我亦吴门葺旧庐。身外浮云轻土苴,眼前陈迹付籧篨。涧声山苍云上,花影溪光罨画馀。他扁舟约来往,共将诗酒狎樵渔。@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这是章惇在元丰年间与苏轼唱和所作诗作《寄苏子瞻》,如今被曹希蕴念出,颇有一番意蕴。 希蕴道长,真是出口成章啊。崔夫人钦羡不已,口而赞。 章素儿则莫名有泪意上涌,模糊了视线。 曹希蕴见她泫而泣,一时怔然,以为是自己勾起了她思念父亲的心绪。 故而抚道:章相在余杭,在绝美江南之间,想必当是一身轻松放达。小娘子也不必愁云面,今虽雨漫天,但草木正于这雨间滋长,发生机。生命伊始,万物轮回,皆有定数。吾辈只需常保道心,细心体味,自能参得自在妙法。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