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份证件我起来也不费什么事就是了。你不需要,自然有下家要。”阿提密斯淡然道。 这算是一种安吗?盛眨了眨眼。 “其实……我也想征求你的意见来着。”他抠着手指头说:“阿提密斯,你见多识广,你觉得,这会是个陷阱么?” “陷阱?不至于。”阿提密斯轻嗤一声,“顾沨止还舍不得挖个坑让你跳进去。” “所以你其实是支持我去的咯!”盛隐隐动起来,他握拳道:“阿提密斯,听说斯宾的人都是年薪制,我如果去了,拿到了巨额工资,就分你一半!哦不!一大半!” 阿提密斯挑起眉峰,眼眸深邃如一口井。 “谢谢你的孝心,但我可没有说过‘支持’两个字。”他冷淡的回答。 盛微微一怔。 “以你的综合素质,去斯宾是会有大好的前程,但是你知道斯宾人的钱和名望是靠什么换来的吗?”阿提密斯微微笑了起来。 他的笑让盛没来由的浑身发寒。 “靠……什么?” “靠命。”阿提密斯说:“哦不,他们称之为‘必要的牺牲’。” 他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别处,看着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宛若透过这些微尘去追溯一些无处可归的灵魂,“斯宾每年的人员死亡率在百分之二十三左右,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一百个人里,会有二十三个人死掉?”盛喃喃道。 “更直观的描述应该是,每五个人里,会有不止一个人死掉。”阿提密斯说。 盛的眉峰拧起。 “被冲击到了对吧?”阿提密斯懒懒的说;“牺牲本身并不可怕,哪个行业没有牺牲呢?警察、消防员、处处都会死人呢,牺牲是人类伟大品格的体现,所以逝者会被奉为英雄和烈士,可斯宾不一样,他们将牺牲视为一种义务。” “义务?!”盛疑声道。 “是啊,面对极致的危险时,在自然人的面前,所有的斯宾人都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前去以身为盾,在他们看来牺牲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鼓吹宣传,让他们的人以牺牲为荣。”阿提密斯说着说着,怒极反笑,他俊美无俦的面孔微微狰狞着,连呼也变得起伏不定,“我最恨他们那副提起死亡淡漠无比的样子,如此荒诞的人生价值观,人活着又不是为了去死的!” 盛哑然。 许久,他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永远将自然人的利益放在首尾,必要时……会牺牲自己,甚至是同为异能者的队友?” “没错。”阿提密斯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平静。 盛沉默了良久。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斯宾。”他说:“你……” 他下意识的想要旧事重提,关于顾沨止他们口中说的那个离开了斯宾的老学长……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体会到了阿提密斯的态度和立场,如此烈,如此的情绪化,与联络人平里表现出来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相悖逆,他想阿提密斯完全可以不跟自己说这些,以阿提密斯的格,不会吃了撑的来诓骗他,既然说了,就一定是真的。 那身份的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求证的必要呢?都是不愿回想的过往罢了。 “可我还是想去见识见识……”盛小声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真的想去体会一下……群居动物的生活。” 阿提密斯的眼尾收束。 他定定的回望盛,眸光复杂。 “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未来可言。”盛挠着蓬松的发尾,喃喃:“如果不试着去当‘烈士’,我大概也会自己找个黄道吉,给自己一绳子上吊了拉倒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阿提密斯皱眉道。 “因为活着有时候真的很累啊。”盛傻笑了一下,耸了耸肩。 “这话是没错,谁活着不是受罪呢。”阿提密斯闻言呼出一口气,眼底有几分忖度的光,倒也没有刻薄的再挖苦他,更没有追问下去,“你如果想好了就去,你会有光明的未来。” “能让联络人说出这么真挚的祝福,好难得呀。”盛莞尔,“不过,我也还得考虑考虑,毕竟……” 话音未落,他听到马路对面传来几声难听的叫骂。 “盛!你踏马……摇身一变还成了个大英雄了,凭什么?!那老子……老子的前途……谁来赔!” “什么东西这么聒噪?”阿提密斯的眉峰显而易见的拧巴了起来,心情大为不。 盛也有些疑惑,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对方讲话大舌头,还语无伦次,遂转身放眼看去,在马路对面的烟酒超市门口看见了一个寸头。 眼。 盛愣了愣,而后一拍脑袋。 “是他!!!” “谁?”阿提密斯道。 “那个——那个人!”盛指着这一亩三分田的屋檐底下,无法忽视的电脑尸体,还有碎玻璃和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之前我不知道有人在网上带节奏网暴我,还人了我的住址,从滨湖湾分局回来,就有人在网咖里蹲我的点。” “蹲你的点?干嘛?”阿提密斯冷笑一声道:“还想学蝙蝠侠在哥谭市替天行道?也不看看自己是哪葱哪蒜。” “他当时说‘法律不制裁你!!我们制裁你!!!’,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盛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疼,东西道:“好在后来顾沨止来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被揍成地毯。” “有病,还病得不轻。”阿提密斯说。 “我以为他被公安局抓进去了呢。”盛用手指点着下颌道:“毕竟最近市局一直在抓造谣传谣的人嘛,他现在来这儿干嘛?” 阿提密斯不知从哪儿出一个平板来,对着那寸头“咔嚓”来了张照片。 “嚯!”他怪气道:“这不就来了么?” “什么什么?”盛退了两步,把下巴垫到阿提密斯的肩膀处跟着看。 阿提密斯简直就是个人形搜索引擎,没两秒就通过寸头的脸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了。 “呀,怎么是个有案底的家伙呀!”盛眯着眼睛道:“犯罪未遂,入室抢劫……妈了个,他这履历怎么好意思制裁我啊!”他然大怒。 “我看刚放出来没多久,大概过得不好吧?”阿提密斯又乐子人上身了,取笑道:“以为揍你一顿就可以让自己的形象转变,变得高大伟岸——” 盛:“……呵呵哒。” “可谁晓得,事情说反转就反转了。”阿提密斯抑扬顿挫道:“你一下子从纵火嫌犯变成了国民小老公,他的行为也就一下子从见义勇为降格成了故意伤害,没准儿又得去蹲局子,如果你是他,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盛:“我恨。” “嗯。”阿提密斯点点头:“所以他来了。” 盛:“?” 盛惊了,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寸头,此刻那寸头手里拎着个啤酒瓶子,晃晃,脸的肃杀痞气,步伐歪歪扭扭,但面对着的行进方向俨然是盛世网咖。 盛微退了半步。 “人怎么能坏且蠢到这种地步?”他的脸颊犹豫震怒而微微动着,声音里裹挟着寒气。 “这就是人类啊,人本恶。”阿提密斯懒懒答道:“他们往往还活得很久,比一些好人还要长命呢!” 盛的眼底闪过浓重的墨。 下一秒,一辆卡车疾驰而至。 寸头喝醉了酒毫无平衡和方向可言,卡车烈的鸣笛,他充耳不闻,脚一崴反倒着卡车而上,下一秒,他被卡车的保险杠狠狠撞上,酒瓶子飞出去,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哟!”阿提密斯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彩绝伦的反转大戏,“这个好看!” 盛却不答,眼底的情绪远没有阿提密斯波涛汹涌,毕竟几天之前,他早已预见过这样的事件发展。 “老天!怎么走路不看路啊!!要了命了!!”卡车司机尖叫着从靠边停止的车上奔将下来,紧握着手机,哆哆嗦嗦的去查看寸头的情况,他显然是个老实人,没有肇事逃逸的意思,反而蹲在寸头身边打起120来。 盛与阿提密斯并肩疾步走到门口的位置,隔空观望着情况,寸头头是血,颤巍巍的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了卡车司机的手腕骨,咬牙切齿的说了两句什么,卡车司机被他吓得一个机灵跳了起来,像衣服似的狠狠的挣他。 “你少讹我!!!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这里人行横道的灯是红的!!” 路两边停留了不少围观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盛和阿提密斯也置身在其中。 “看样子他伤的也不重啊?”阿提密斯环抱着手臂冷冷道:“还有力气碰瓷,果然祸害遗千年。” 盛不搭腔,他皱了皱眉头,耳畔响起了一声短促的鸟鸣。 他豁然睁大了双眼,疑惑于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听见那预见征兆般的古怪鸟啼声,并且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什么幻觉也没有出现。 难不成他还幻听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停靠在路边的卡车忽然发动了。 小小的惊呼之声在围观的路人当中层叠起伏若浪涌,而站在街角打电话的卡车司机则浑身僵硬的转过面向来,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坐骑,他双手握着手机,手里的电话甚至都没来得及挂,然而那辆卡车却仿佛被幽灵附身一般,猝不及防的加速前冲了一小段,狠狠的碾向了寸头! 卡车与寸头之间的距离不足十米。 寸头大抵是下定了决心要讹人了,所以瘫在原地一动都不带动的,卡车的引擎加速效率奇高,不过两三秒钟的功夫,还没等寸头反应过来,车轮胎就从他的脑袋上碾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像是往沸腾的开水中滴了一滴油,于人群中狠狠的炸开。吃瓜的路人四下奔跑。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卡车司机在内也始料未及,他惊呆了,哆嗦道:“我刹车了,我真的拉手刹了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检查!!!不是我干的!!!” 没有人理会他。 路人们已经疯了,报警的报警,抬晕厥者的抬晕厥者,唯有阿提密斯迈开长腿,淡定的跨过一地白花花的脑浆子,去到了卡车司机跟前。 “放心,赖不到你头上。”他拍了拍卡车司机的肩膀安道:“你刹车了,我给你证明,再者这里还有监控呢,这家伙闯马路,碰瓷,之前还有一堆的案底,是罪有应得。” “你得给我作证,先生,一定得给我作证!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卡车司机像看见救世主一般死死的握住阿提密斯的手臂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的身家命就全代在你身上了!” 阿提密斯频频点头。 他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乐的见恶人恶果自尝,所以居然十分有耐心的陪着卡车司机等来了警察,还格外细致的录了俩小时的口供,警察虽然疑惑于卡车为什么会突然发动,但架不住现场着实没有能证明卡车司机肇事的实锤证据,也就只好将一切暂时登记在案,找人来拖寸头的尸体。 阿提密斯美滋滋的回到了盛世网咖,发现盛人已经不在门口了。 “开心?”他喊道:“人呢?”他语气轻快道:“我刚才给那司机留了联系方式,让他如果遭讹了就来找我,嘿,原来做好人也能这么。” 他说着,好半天没得到回应,疑惑道:“开心?” 他找了一阵,才在收银台后面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盛。 盛的面苍白如纸,他屈膝坐在椅子上,紧紧的环抱着手臂,温润的瞳孔略略收缩着,盛了恐惧。 “你怎么了?”阿提密斯拧起眉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魂儿没了?不就是炸了脑浆子吗?你之前见过的场面,哪个不比这血腥?” “我没吃饭我……饿了。”盛文不对题的说了句,“头也有点痛,没什么事的话,我上楼去睡觉了。” 他没有等阿提密斯回话,步履匆匆的转身走了。 事实上,寸头急转直下的结局正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