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有点好奇了,遂半眯着眼睛,缓缓抬起目光。 他看清了罗忠祥手里举着的那张放大过的照片。 黑白的,清晰度很人,经过这种程度的放大,都是一个一个小方块的马赛克,但即便是如此,依然能看到他在出现在画面的中央,面冷峻,手藏在后,背对着一个巨大的化学储存罐。 他当时……在藏军刀。 盛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眼瞳中闪过一丝愕然。 这个视角未免太诡异了。 当时的情况,他可以确信周围没有悬挂的摄像头,而面前也只有一个支离破碎的杜晨飞。这个视角就只有杜晨飞可以做到,但当时的杜晨飞,哪儿还腾的出手来拍摄?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罗忠祥捕捉到了盛表情的异常,当即“嘿嘿嘿”的笑出了声来。 “现在知道怕了吧!”他森然道:“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为什么要炸丰泰工业园区!你是怎么炸的丰泰工业园区!”旁边儿的干警迫不及待的大声质问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给社会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这不是我。”盛定定的吐出几个字,眼底的光冷漠,疏离,“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还嘴硬!”罗忠祥用力一拍桌子怒喝。 “不是我嘴硬,是你们证据不足。”盛冷笑一声,傲慢的抬了抬下颌,“凭这么糊的一张照片,还有那个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目击证人,如果真的能定我的罪,你们还需要在这里跟我浪费口舌吗?其实你们心里清楚得很,那天在现场的人太多了,这两样东西本都说明不了什么!能定我的罪,那也能定其他所有人的罪!” 这张图的清晰度的确不够,罗忠祥被他堵的噎了一秒,咬牙道:“我们是在给你机会!盛,你不要不识好歹!” “给我机会?”盛给气笑了,他往后一靠,含讥诮道:“看看你们这前后矛盾,急功近利的嘴脸,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我简直怀疑你们认识凶手,甚至跟凶手的关系很好,不然为什么这么想方设法要拉我当替罪羔羊!” 罗忠祥猛然一怔,瞳光虚晃,倒是一旁的拍档冲口而出,怒不可遏道:“你放!盛我警告你!少在这里扰视听!大放厥词!” 盛索别过脸去,不与他们说话。 他的脖颈纤瘦修长,从这个角度看去,拉出极好看的线条,脆弱又倔强,罗忠祥盯着他看了又看,莫名的想起高中时自己追许念姿的点点滴滴。 许念姿是他的女神,他为了追许念姿,早上晚上给许念姿发问候语,逢年过节给许念姿发红包,为许念姿跑腿,为许念姿抄作业……忙来忙去到最后,他发现许念姿心心念念喜的竟然是兄弟中学的一个高富帅学长,他有一回偷偷跟踪许念姿过去,发现许念姿在给对方告白,佯装害怕的说着“顾学长你知道吧?追我的人可多了,他们又丑又黑,我心里怕得要命,你可不可以在我身边保护我?” 又丑又黑,让你心里害怕的要命? 可是我每次给你买东西送东西的时候,你都笑得很开心啊!难道……这都是假的?只是女神给与一个舔狗的小小奖赏罢了?! 那一刻,罗忠祥被深深地刺痛了。 他想,又丑又黑难道是他愿意的么?他生来就是这个样子!再者,男人不就应该是他这个样子的么!那些白幼瘦娘们儿一样的男人,也能算得上是男人么! 罗忠祥死死的盯着盛,这一刻,他看盛的影子与记忆里那位顾学长的影子重叠了,令他怒气填。 他忽然起身绕过桌子,冲到盛跟前,一脚将锢椅踢翻了。 “哐啷”一声,盛仰头栽倒在地,罗忠祥欺身上去,一把攥住盛的衣领,恶声道:“小子,你不要以为跟我来这套装死的模样就能蒙混过关,看到上面那个监控仪了吗?我之前叫人把它关了,现在有一百种手段能让你说实话!” 盛的刘海凌,遮住了半边眼睛,衬的另一侧的眼睛极深极黑,像是深渊,他就这么用半边眼睛斜觑着罗忠祥,笑意从眸子里溢出来,直延到无的角。 “你果然认识凶手。”他轻轻地吐出一句话,笑的很开心。 罗忠祥浑身一个机灵。 他不知道盛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就仿佛——他被看穿了。 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反应让罗忠祥浑身发冷。 为了遏制住心底滋生暗长的恐惧,也为了许念姿的认可,罗忠祥再次将盛连人带椅子掀翻在地,他从间出警,打开了通电开关。 问询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哗啦啦” 戴助理拿着一串备用钥匙,吓得差点儿掉在地上,震惊不已道:“小罗!小米!你们两个疯啦!抓人审人经过上面同意了吗!” “戴助理你管好自己的事!”罗忠祥已经上头了,高举警红着双目道:“我今天非让这个爆炸案的罪犯说实话不可!” 戴助理惊得脸都白了,他刚想再出言阻止,肩头被人一撞,伍琳琅闪身进入。 女郎一改之前婀娜的身姿,走路带风,边走边从后出了一把折刀,这刀的形态与寻常折刀还不太一样,竟然有三折,甩出来的时候“咔咔”轻响,悦耳动听。 下一刻,罗忠祥发出惨叫,他环着手臂退开,黝黑的臂弯上出现了几道刀痕,“呲呲”冒血。拍档扶住了他,错愕难当的抬眸看去,但见伍琳琅蹲身下去,“铛铛”两声,以刀撬开了锢椅的锁。 “你们真是干警吗?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绑匪呢!”伍琳琅森然发笑,旋即上前去搀扶盛,心疼道:“小你没事吧!” 她穿着一袭便装,在此处旁若无人,罗忠祥惊怒加,转头问戴助理,“这女人是谁啊!她这算是妨碍公务!!戴助理!!你就这么看着?!” “我警告你闭嘴!”伍琳琅素手一抬,遥遥的点着罗忠祥,“再我刀你就不用刀背了,我用刀刃你信不信!” 戴助理“唉”的叹了口气。 联合国署的执行专员地位凌驾于最高法之上,行事自有一套特殊的保密原则,一时半会儿倒是很难跟罗忠祥这种基层人员解释伍琳琅的身份…… “没事琳琅姐……我能自己起来。”盛艰难的以手撑地,他生的白,锢椅的两个手锁在他的腕骨处留下了淡淡的红勒痕,胭脂似的晕开,看起来可怜的紧,他咬着角,轻声道:“你不要怪他们,警察叔叔也只是例行公事,谁让我晚上不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去滨湖湾那边。” 罗忠祥:“???” 你小子刚才可不是这态度啊???你都不承认你去过现场啊喂!!这是吃错药了吗??还是被人夺舍了??? 不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柔弱啊!搞得好像我真的对你做什么了一样!我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这样只会显得我的凶恶程度直线飙升啊草! “戴助理,他他他——”罗忠祥颤巍巍的指着盛,“我刚才跟他动手也是有原因的!!是他先诋毁我跟小米,说我们跟凶手有勾连——” “你有证据吗?”戴助理横了他一眼,“监控?被你关了吧?” 罗忠祥:“……” “那你说个锤子。”戴助理面无表情的说:“小罗啊,路走窄了,还是少说两句吧,不然新到手的编制都要没了。” 伍琳琅冷冷道:“错,是已经没了,姑我这张嘴天生闭不上,最喜打小报告。” 罗忠祥的脸面霎时血尽褪。 - 几分钟后,盛抓着脑袋跟着伍琳琅走出了滨湖湾分局的大门。 “都怪顾沨止!”伍琳琅一握拳,怒言。 盛疑惑道:“啊?” “滨湖湾是顾沨止带你去的吧!”伍琳琅看起来义愤填膺:“虞城这么大,约会上哪儿约不好啊!他要是不出这馊主意,你也没这无妄之灾!” 盛的舌头打了个结。 虽说觉有点儿强行甩锅的嫌疑,但现在的他是一枚受害者,还是不要太有主张了。 “姐你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小啄米似的点头附和。 “还有啊!”伍琳琅说:“你以为局子里那姓罗的舔狗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啊!一幅不死你不罢休的模样,我告诉你!还是因为顾沨止!!万恶之源顾沨止!” 这回盛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前面那条的逻辑我理解,但是后面那条……”他眨了一下眼眸,觉就算甩锅也不能甩的太过没有边界,遂疑惑道:“舔狗,顾沨止……”而后他震惊了:“不会吧,□□警也暗恋我学长???” 伍琳琅:“?” “他受众未免太广了吧……”盛为自己突然又多了个黑又壮的男情敌而到骇然,颤巍巍道:“万恶之源顾沨止!” 第38章 这回换伍琳琅瞳孔巨震了。 “啊不不不——”很难想象自己掐头去尾的一句话会让盛产生如此离谱的误解,伍琳琅看他漂亮清隽的眼眸被创的颤颤巍巍,眼周泛着点儿红,一幅为难又惶恐的受伤样子,连连摆手道:“你误会了,你误会了,我说的舔狗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罗忠祥舔的不是顾沨止啦!你没有多一个情敌!安啦安啦!” “那是谁?”盛谨慎说:“我认识吗?” “许念姿。”伍琳琅说:“一个女的,她是顾沨止的——” 话音未落,伍琳琅的手机响了起来,顾沨止给她打来了电话。 这时候来电定是正事,伍琳琅不得不暂时搁置眼下的论题,转过身去接电话。 “喂?顾哥。” 盛眨了眨眼睛。 浓密的睫像是舞台上升降的幕布,一落一起之间,他眼底的情绪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琥珀的瞳孔先前还如水一般漾着,委屈又无辜,现在凝住了,像是遥远的指北星座,灼灼明亮。 他前脚刚从丰泰工业园区回来,后脚就被罗忠祥抓到了滨湖湾分局关押审讯,这绝非偶然,有人要抓他当替罪羔羊,那张照片的出现以及罗忠祥后来表现出的恼羞成怒,无论是哪一种都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那张照片尤其致命。 他不知道对方是仅仅掌握着这样一张模棱两可的照片,还是掌握了更多更详尽的影像资料,如若是前者,那倒还好说,但如若是后者,质就大不一样了。 首先,虞城内出现了非人的怪物。 这是一件涉及公共安全甚至牵扯到政治的事件,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的目击者之一,政府究竟会选择公开治理追查还是暗中封锁消息,目前都未可知,那对于他们这些目击者的处置为何,是好是坏,都很难说。 其次,他在现场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绞杀杜晨飞,神如常,见死不救。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好的也许会说他有点儿反社会人格,是个心理变态,把他拖去神病院关起来治疗也便罢了,若是来个有点儿想象力的,谋论那么一下……会不会怀疑他用了什么特殊的诡计蓄谋杀害杜晨飞未遂? 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以上两关他都险险避过了,安然无恙,那么,这第三关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 他以军刀片儿了那个可怕的怪物。 杜晨飞一个青壮年男都快被那怪物绞成腊肠了,他一个营养不良常年缺觉的未成年男高手起刀落,这合适吗? 这当然不合适,这不仅不合适,还他妈很危险, 他固然没有在现场纵火作案,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比那怪物本身还要危险,这还不足以成为他被逮捕起来的理由吗? 就算虞城政府不抓他,这种录像资料,迟早会落到顾沨止那个王牌专员手里,顾沨止那么明察秋毫一男的,会放过他吗? 这牢饭直往他嘴里啊!已经不是装傻充愣能混过去的了! 现在,那个拥有照片的家伙在暗他在明,盛心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他不给自己找个连结靠山,形单影只迟早要被多方势力玩儿死。 而伍琳琅就是他的第一个靠山。 盛并没有说一个秘密,他在审讯室里打盹儿的那几个须臾的时刻,耳畔有听见鸟啼之声,同时眼前也看见了几帧罗忠祥被削的画面。 他没有看到削罗忠祥的人,只看见了那把特别的三折短刀。 盛在第一次见伍琳琅的时候,眼神就没从对方的间离开过,原因就是因为这把刀。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