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过来人的身份, 沈明酥提点她道:“下回要出去, 最好还是重新取个名字。”也不至于,适才她一听到姜云冉,就知道是她。 “我这不是不想骗姐姐吗, 若是换成旁人, 我必然不是这个名字。”姜云冉抬起头, 切切地看着她:“姐姐,我再换个名字, 行吗?” 这是还不死心了。 “就那么不愿意嫁给封二公子?”沈明酥疑惑道:“你这般逃下去, 也并非长久之策,迟早有一还是得回封家。” 又何必折腾。 姜云冉忽然道, “我喜书生。” 沈明酥一愣。 “可封胥就是个莽夫。”姜云冉不怕被人知道, 她曾同父母提过多次, 她不喜武夫, 她喜的是能诗作词的儒雅公子,喜闻墨水味儿。 而不是汗臭味。 可父母不仅不听, 还骂她不知好歹。 “我喜干干净净的书生, 这一趟我来青州, 便是想着过来找他, 他既不喜我,我也不喜他,那便和离。” “没拜堂,也不知道算不算成亲。”姜云冉轻声嘟囔了,“封家的二少,谁稀罕,谁当去。” 横竖,她是不会喜他的。 沈明酥倒是被她的决心怔了怔,回忆了脑子里封家二公子那张脸,真心劝说道:“你还是见了人再说吧。” “不必见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离。”姜云冉哀求地看着她,“好姐姐,在没有见到封胥之前,我真不能被抓回去,这一回去,怕是要老死在封家了。” 要么成寡妇,要么一辈子见不到人。 婚事是她自己的,她既不愿意,自己也没必要去做坏人,沈明酥道:“随你,我不会说,但如果被发现,立马离开这儿。” 姜云冉神一喜,“成。” “最迟留你到开。” “多谢姐姐。” — 青州之前因战不断,州府极为简陋,并没有烧暖阁,这几年又急着安顿百姓,修建学府,没有空闲的银子翻修。 知道封重彦染了风寒怕冷,福安备了两盆炭火。 红彤彤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封重彦身上还是披着大氅,听完了最后一个伤者的描述,唤了秦智进来,问他:“熊是从哪个方向下的山,可有派人去查?” 秦智还是头一回见这位封丞相,昨知道人到了之后,原本要去拜见,却被房门拒绝。 如今单是听声音,便觉如同一滴水珠落入深潭,清冷中隐隐带着一股肃然,让人心头不觉一紧,忙跪地回复道:“禀大人,事发后,属下立马派人去查,奈何当夜下了大雪,全没了痕迹。” 封重彦没出声。 秦智正紧张,便又听到一声,“起来说话。” 封重彦指了左侧的一张木椅,“坐吧。” “多谢大人。”秦智起身忐忑地落了座,不由转头看了过去,霎时愣住,原以为像他这样的权臣,要么被累得面黄肌瘦,要么富得油,肥头大耳,却意外见到了一张极为致的面孔。 心中暗自揣测,这封家的公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怎么一个比一个好看。 比起二公子的年轻张扬,封重彦身上多了一股儒雅和稳沉,无形中给人一种迫和威严。 封重彦抬头,看向他,轻声问:“伤者的情况如何了?” 秦智只觉得那双眸子浅浅淡淡,看人时极为冷漠,心头一跳,忙回过神,慌忙移开视线,“都已经医治过了,咬伤太严重,其中有五人,往后怕是要和属下一样了。” 成为跛子。 他拿自己调侃,封重彦倒是沉默了一阵,又问他:“大夫怎么说,是咬伤和抓伤?” 秦智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何意,既是熊伤人,自然是咬伤抓伤。 封重彦对他便没什么指望,道:“我去瞧过伤者的伤口,很像咬伤。” 秦智一愣,“封大人这番说法,倒是和白金娘子一致。” “谁?” “一个兽医。”秦智忙解释道:“是附近村子的一位寡妇,昨儿恰巧碰上,过来看了一眼。” “寡妇?” “听她说是死了丈夫,家里都没人了,跟前只有一位伯父,几年前搬到了青州,村子里的畜生都是她在医治,口碑好。”秦智道:“大人若是想问话,属下这就传她过来。” 在屋里烤了半炭火,人已昏昏沉沉,“不必,我去见见她。” 见他要出去,福安头一个阻拦,“外面天冷,省主风寒还没好......” 自从五年前的那一场大病之后,主子的身子便大不如之前。 以往就算在雪水里泡一夜,也没事。 近几年,稍微一冻,便会染一场风寒,大伙儿即便不说,心里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主子的病乃心病所致,自打长公主走后,他就没打算多活。 封重彦没理会,起身让秦智带路。 福安拗不过,匆忙备了一个手炉,给了封重彦,“二少还没找到,主子可万不能再病下去。” 封重彦嫌他啰嗦,接过拿在了手里,雪已经停了,路边的积雪还未融化,茫茫一片干净纯透,不忍心去踩。 青州没有昌都繁华,道路两旁的店铺也没有昌都的气派,来往的人群都是刚从德州过来的民和附近的村民。 少了鲜衣怒马,倒多了一份烟火气。 这等地方,最容易藏人。 乔昨便已经禀过,“属下已去允州打听过,人确实是到了青州。” 没找到,多半是藏了起来。 一个外地来的小娘子,藏得再深,不出三,必然也能找到。 封重彦不着急,眼下倒是对这几头冬‘熊’了兴趣。 才到半路,便见一名侍卫气吁吁奔到了跟前,还未见过封重彦,不认识人,对着秦智着急禀报道:“将军,有百姓被熊咬伤了。” — 姜云冉躲在屋里避风口不敢出来,沈明酥也没功夫管她,挎上药箱,随一位上门来的农夫一道出了门,去看他家里的狗。 说是狗偷吃,误食了别人家的老鼠药。 养久了,即便是畜生,也有了情,舍不得让它就这么死了。 沈明酥收费不贵。 一条命,三个铜板。 愿意多打赏的,她也接,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给不起钱的,她也不强求。 像这家,沈明酥便只收了一个铜板。 刚出门,便见隔壁院子里的刘婶子带着几位妇人往底下镇子里跑。 沈明酥问了一声,“怎么了?” 刘婶子没空同她细说,一嗓子喊了出来,“白金娘子赶紧的,茶肆余贵家的娃被熊咬了......” 沈明酥心头一惊,赶紧跟上。 昨余贵家的孩子还在雪地里玩耍,这大白天的,熊怎么还跑到镇子上了? 沈明酥到了茶肆,远远地便听到了孩童的哭声,周围已经围了人。 见孩子被一位街坊抱在了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沈明酥问,“余贵呢。” “请大夫去了。” 刚下了雪,路又滑,怕没那么快。 沈明酥上前看了一眼孩子,一条腿着血,腿被黏住了,瞧不见伤口,听他哭声响亮又有节奏,应该没多严重。 但拖久了,也不是法子,沈明酥哄着道:“让婶子瞧瞧好不好?” 小娃认识她,托着哭腔拒绝,“你只是个兽医,可我不是牛,也不是小猪。” “牛宝宝那么大,他的病婶子都能治好,你这条小腿,婶子自然不在话下,你可听谁说过,我医过的小牛小猪哭过?” 孩子想了想,摇头。 “那就是了,婶子手轻,看病不疼。” 孩子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沈明酥从袖筒内掏了一块糖,递给他,“要是骗了你,以后婶子每天都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孩童终于不哭了。 沈明酥忙放下药箱,上前挽起了孩童的腿,同旁边的人道:“火炉子移过来,别把娃冻着了。” 如她所料,伤确实不严重。 但也不浅。 沈明酥用了麻药,等麻药起了作用,才替他用盐水消毒,动作麻利地好了针线,再用纱布包扎好。 见孩童一直没吭声,抬头问他:“是不是不疼?” 小孩还是没说话。 沈明酥一笑,“放心,即便不疼,婶子也每天给你买糖吃。” 孩童心思被戳中,神情别扭。 疼还是疼的,但没最初那么疼了,小孩嘴里含着糖,又怕以后被人笑话,可怜巴巴地问:“白金娘子,我是第一个被你看过病的人吗?” “不是。”沈明酥摇头,轻声安抚道:“在你之前,婶子还看过两位大哥哥,他们都说不疼。” 话音刚落,茶肆的老板急急忙忙带着大夫来了,见自己儿子的腿已被包扎好,愣了愣。 沈明酥起身,“我看他疼的厉害,先处理了。” 大夫上前查看了一番,“没问题,白金娘子得好。”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