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猫玩偶和370实在不搭调,银霁抱着它在街口徘徊了一阵,决定先拆掉塑料包装,努力进书包里。 冰淇淋很难吃的茶店尊重市场经济,已经倒闭了,真是可喜可贺。而和它同样不搭调的陶艺店至今还在苟延残,究其原因,一方面,有不少父母神经大条的小孩围坐在门口,给各种卡通人物的盗版白模上;另一方面,他们的脚边还摆着几个矮胖的腌菜缸,明显不是手工diy能承担的业务。 最深处的那家店呢,虽然跳出市场经济,无论如何还是低调了些许,正门再没有瘫着玩手机的活人壮汉,取而代之的是几辆斜停着的黑suv,没有车牌号。警察追过来时,这种款式的变形金刚能第一时间拔地而起、匿名干架,一定是这样。 天渐晚,吃完饭的人们开始了夜间娱乐,桌球吧二楼灯火通明,释放着营业中的信号。在银霁暗中观察时,好几波人走过来,毫无怨言地打散队形,一个接一个地钻过车辆隙,走进桌球吧正门。 在A市,桌球这项运动只能算末,正经桌球协会都开在郊区,门前草有两米高,因此,虽然样本不足,仅凭直觉略推断,在这家名为“夜仕”的桌球吧里,有着比游戏更为引人的东西。 后门倒冷清得很,经风霜的钢架楼梯被赋予一种脆弱的人格属,也不清楚是因为来客不屑绕道,还是这片地实在没法下脚。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里变成了附近商家的天仓库,用以堆放杂物——针对不受同行待见这个问题,想必仇哥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这一天,客人比想象得还要多,银霁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着,想找个同展开打探工作,无果。 再怎么隐藏存在,地方就那么大点,前面的人转不开身,一使蛮力,手里半杯酒泼向了她。 酒和人都反应不过来,幸有第叁方介入,银霁的后衣领让谁一把揪住,整个人险险被扯到酒水的程范围外。 “谢——咦?” 一回头,对上恩人的视线,好嘛,是她低头不见抬头见、年年不见天天见的老班长。 老班长把她拖到墙角质问:“你不是在爷爷家吃饭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银霁躲闪着他无端凑近的脸:“那你呢,你又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如果不讲这句话,她尚且可以把刚刚发生的事当成一种凑巧。 “夜仕”这地方可能会让人患上车轱辘病。元皓牗抱臂,居高临下地看她,眼睛奇异地清亮,好像在宣告一种12道选择题全体蒙对了的胜利。 银霁先是想了想怎么圆谎,几秒后又觉得没意义,能屈能伸地上缴手腕:“好好,你赢了你赢了,铐走我吧,跟踪大师。” “谁说我是跟着你进来的?我跟踪猫都不会跟踪你。” 好,说明他和这里所有人一样,从车里挤进了正门。 银霁稍微直杆:“我就不能是来打桌球的吗!” “科科,你小区对面就是健身中心。” 好烦,谁能想到改个表格后患无穷,当初为什么没人提醒她? “真是辛苦你夙兴夜寐严防死守了,单词背了吗?作业写完了吗?” “不劳你费心!” “我最近可没少费心。” “啊——对,你说得对,我不能当白眼。那么有你为我的学习费心,我就有空忙些其他事了。” 不管怎样都是个闭环么,也许这就是元式逻辑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则。 “你把全部心神耗费在别的事情上,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教学成果。收手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元皓牗冷笑:“全部?看住一个身高只到我口的人很困难吗?” 第叁回了,银霁平视着他的命门之一,终于忍不住说:“在你们家,喉咙管又名口?” “夸张手法而已啦。” “狗,少来pua。壁咚够了吗?别人都在看你。” “谁壁咚你了?我连胳膊都没伸。” 元皓牗翻她一眼,转身去吧台和酒保打个招呼,拎着一大篮果冻回来:“走,去包厢说。” “啊?不把我当场押走吗?” “这次押走了你,下次你还敢来,有什么事不如一口气解决掉,省得夜长梦多。” “哟,你还怪通人的。” “说什么?!” 在张周曾与死神面对面的沙发上坐定,门一关,银霁从书包里拿出了牛猫玩偶。 “这个给你。” 元皓牗诧异地抱过那坨茸茸,审判官面具产生了一丝裂。 “这是什么?” 因为这个曲,聊天话题暂时没有滑向之前的事。 “你喜猫,可世界上只有假的猫才不怕你。”银霁试着度化他,“我希望这个假猫能教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公平社会假设中,叁人行必有我师焉,可在权力的博弈桌上,条例失效。 “谢谢你,你也很通人嘛。” “不客气。你来得正巧,不然我还得花钱把它快递到你家去?。” “你不能明天在学校里送给我吗?” 银霁拍拍瘪掉的书包:“不下呀。” “谁让你买这——么大。”元皓牗把鼻子埋到牛猫的肚子上嗅了嗅:“一股工业气息……” 好了,审判官人格在此彻底崩塌,银霁拿脚扫开地上的面具碎渣,干起了客服的活:“你可以回去给它洗洗澡。” “好哦!我回家路上买瓶宠物沐浴。” “……?” 正常人的面具不要跟着一起碎好吗? “我想到了。”元皓牗把玩偶倒提起来,“牛倒过来写就是‘牛’,你觉得我给它取这个名字怎么样?” “随你,反正你叫它它也听不到。” “牛,原来你是聋哑猫?别怕,世人谤你、怨你、还有什么你……无论如何,我都会买来全天下最好的罐头送给你。” “你还是省点钱治治脑子吧。” 牛乖乖躺在元皓牗的膝盖上——不乖就是鬼故事了——脸上盖着半截细领带,股上埋着的那只手青筋隐现。 他不会真是隐藏的猫犯吧…… “我从来都……”声音里充了怅然,再深一分就有点疯劲了,“从来都没摸到过真正的猫,你说它摸起来和真猫是一样的吗?” “它就是拿来给人摸的,触当然比真猫好。” “可是它没有体温,你知道吗?冷血动物是没有情的。” “有些恒温动物还拿你当食物呢。” “比如狗?” “……只有在你的世界里会这样。” “哎你看,它掉了!这种细节也还原现实?可是,作为假猫,它不该把这个优化掉吗?” “啧,挑叁拣四的,不喜你还给我。” “我不。结束你罪恶的一生吧,只进不出的饕餮!” “只进不出那是貔貅。” 针对礼物或安抚巾的讨论已经够多了,话题回到银霁身上。元皓牗着假猫说:“别嫌我碍事,告诉你,想在这里找线索,没我还真不行。” 银霁吃果冻的速度显着减缓。预判这就开始了? “你又知道我是来找线索的?” “不然还能是什么?你活动范围小得离谱,又习惯身边即世界,和郑师傅有关系的地方,除了这儿还能想到哪?” “是啊,比不上你人脉广,跟这的老板也。那你说说,‘夜仕’和郑家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元皓牗一手抱牛,一手撑下巴,神情倨傲:“成天活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很容易陷入局,我来这里,就是想向你证明这点。” 怎么说呢,还真是用心良苦? “你加油。” “我会的。还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冒这种险了。” 银霁还记得,他初中时就是这里的常客,跟老板到有贵宾待遇了,照他刚才的意思,她独闯“夜仕”算得上是一种冒险,那么他和这些人保持着略带翠意的良好关系,又算是哪种立场呢? 还是说,他觉得——或害怕——她有那个胆魄,敢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的“溜冰场”里埋炸药? 看看他和玩具猫亲如一家的样子,银霁姑且倾向于后者:“在你眼里,我胆子有这么大?”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怎么忘了呢,你胆小如鼠,晚上去趟办公楼都不敢一个人回来,还得让人护送呢。” 想到余弦,银霁眉头一皱,但很快就劝住了自己,干嘛跟他多余解释?韩笑有需要的话,可以自己来问。 见她不语,元皓牗接着追问:“你跟那谁究竟在密谋——算了算了,我管不着,学霸的脑袋里装的什么,岂是我们凡夫俗子能懂的?牛,看你一副深思虑的样子,你也这么觉得吧?” 银霁还是不说话。元皓牗重重放下猫,看着她,说了一个陈述句,语气却是反问的:“是的,你当然可以拥有自己的同伴,就像妖怪都有自己的妈妈,谁都不能反对这点。” 还同伴呢。“你以为你是警长?” “别,我比较喜当猎人,死了还能带走一个。” 说罢,他猛地把猫玩偶举过头顶,用足以唤醒一只死猫的力道摇晃着:“是不是呀牛警长!” 银霁再也无法忽视他的神状态了。这副要疯不疯的样子,恍若演到第叁幕的独角戏演员;在上一幕的结尾,他刚得知绿蒂、齐娜伊达、贝雅特丽齐的婚讯,而新郎分别是他的叁位室友。 “怎么啦?”看到对面的人从沙发上起身、不动声地坐到他旁边,元皓牗抱紧牛,神情警惕。 环境是最骗人的,譬如,走进“夜仕”,暗红的灯光和空气中挥散不去的气息,足以掩盖任何人身上的前因后果,为眼前片刻的愉按下定格键。 “元皓牗,你喝酒了?”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