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到了山脚下,天刚蒙蒙亮,山下三面环水,奇情美景目不暇接,空气中带着微甜的味道,裴云奕伸手给他擦去额头的细汗: “累了,坐下歇息片刻再走。” 寅时,正是阿东这一最难熬的时刻,真气逆行,他从梦中醒来,说是梦,却没有情节,反反复复只出现一个人的面容,想念却不能为他减轻哪怕一丝一毫苦痛,他坐起身,闭上眼,勉强运功,想住丹田中缓缓上升的真气,却又涌出一口血来。 阿东觉得自己的大限之期快到了,他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匆匆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他要离开这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他早就给十三留了一封信,叮嘱他,此番自己恐有不测,若果真如此,就将信给阿北等人,信上待,阿东是被黎素从死人堆中捡来的,当初族人被灭,他已知何人所为,叫众人不必担心,他此去报仇,事成之后,立即返回。 有十三助他,这个谎一定天衣无。 阿东将屋内血迹一滴滴擦干,身上又带了一瓶蚀骨散,这东西曾经用在杨冬儿等人身上,他恨他们冒犯黎素,没想到这回,因果轮回,却要自行解决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在这世上彻底消失,阿东心底竟有一丝解之。 有个地方,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他死在那里,无人发觉,死前撒上蚀骨散,更是万无一失,到时候,黎素见不着他的尸首,也不必平白伤心。 第二傍晚,阿北闲不住,虽身上有伤,却执意下地来寻阿东,才发现大哥不见了。 众人回想起来,这才发现,阿东这几几乎足不出户。 “不过一场寒症,大哥怎会如此,现在又不见踪影,这……” 阿西想了想,道: “会不会是大哥担心主人,便尾随他们去了,一路暗中保护?” 的确是阿东的作风,众人不语,十三心里却十分着急,他知道实情,却不能透半分,至于那封信,还未到拿出来的时候,或许他……命不该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东悄然离开的第二,凌九重又再招阿东与阿北,阿北身是伤,这次没有黎素与阿东的庇佑,他老老实实跪在大殿中,这个壮汉第一回心凄然,霹雳堂的人再次将他抓来,他不怕,他只怕主刑罚太甚,他神智中将十三供出来,那么个没有内力的可怜人,腿脚不便,没有他经打,只怕几鞭子一挥,就要去见阎王了。 这次凌九重一反常态,他对阿北道: “你那与阿东的棋局,很有意思,今阿东不在,你我下一盘,如何?” 阿北想起大哥,他不辞而别,就算是尾随主人一路保护,也是不合规矩的,望川的人,说到底还是要听从凌九重的调遣,他只派了黎素一人外出,阿东大概另有任务,这样一来,大有违抗主之意,阿北不敢细想,只看今凌九重心情不错,不如与他下一局,也好将他注意力引开。 阿北不知凌九重意图,只道,我这样的棋艺,与主较量是必输无疑了,也不必刻意让他,这样也好,不会惹他生气。凌九重却怀了别样心思,他不在乎阿东去了哪里,有他在反而不太好办,他子倔,若真有那么个人,他是绝不会供出一个字来的。阿北却不同,他无点墨,这回黎素又不在,几句话一绕,只怕他就待得干干净净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北已盘皆输,跪在地上,他走一气,丢盔弃甲,凌九重起初还能忍,到了后来,不由冷笑: “那五个子儿,当真是你走的?” 阿北哑然,凌九重又道: “是阿东,还是黎素教唆你,叫你来骗本?” 阿北瘫倒在大殿中,凌九重提到大哥和主人,事态严重,今在望川中,他毫无指望,只有两条路,一是供出那人,二是,黎素和阿东要受他牵连,一同受罚。 89、第八十九章 阿北一头冷汗,却不敢抬头去看凌九重,豆大的汗水从额头进眼睛,咸咸的,刺得他睁不开眼,却听到大殿门被打开,有个悉的声音,惴惴不安道: “是我。” 凌九重稳如泰山地坐着,看清了来人,笑了笑,道: “你?” 十三的身形在夜中显得格外单薄,他听出了凌九重话中隐藏的怒意,十分小心道: “正是小人,那与阿东上者闲来无事,便坐下切磋一二。”他的声音轻轻的飘过来,因为隔得远,并不清晰,饶是如此,凌九重是练武之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了。 “你的棋艺倒是不错,既然这样,不如来陪我下一局?” 十三明显怔了怔,他浑身发抖,凌九重鲜少与人对弈,他避开阿北的刻意欺瞒不谈,却要下一盘。 凌九重见他在原地不动,便冷笑道: “怎么,不愿意?” 十三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阿北,后者也转过头望他,神紧张,他摇了摇头道: “十三愿意。” 从殿门到凌九重座上的距离不远,殿外已有守夜者将门完全敞开,十三知道他与阿北同是戴罪之身,便不言不语,一路膝行过来,至凌九重座下,才停下。 凌九重挑了挑眼角,睥睨他,道: “起来。” 十三看上去战战兢兢,凌九重命人搬来一张椅子,准备棋盘,又瞥了阿北一眼,道: “既然与你无关,你可以回去了。” 阿北不愿留十三一人在此地,但凌九重显然已是撵人的意思,他再不走,又怕十三被迁怒,只得应了声“是”,慢慢走向殿门,一步一回头。 凌九重却又望着十三,笑道: “今你若赢过我,棋盘被毁之事,我既往不咎,若是你输了,我不罚你,我只罚阿北与阿东,你不像习武之人,想来也没那么深厚的内力。” 十三垂下眼,他一紧张就会捏紧衣角,轻轻皱眉,凌九重都看到了,他应该是不折不扣的云十三,不是旁人。 凌九重记一向很好,当年云十三还不叫这个名字,未入云踪阁前,属奴籍,曾到殿中伺候过几,但格拘束,畏畏缩缩,很快便被总管调去别处,调离当,他打碎了殿中瓷瓶,凌九重记得,他也是现在这副模样。 那个时候,他同白望川还不认识,他刚接任主之位,四海之内有许多人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他的功夫才练到第四重,他还很年轻。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