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引身形一动,孟侜跟着动,两人围着桌子绕圈,楚淮引担心孟侜一个不稳摔倒,率先停下,气笑:“你信不信朕一掌就能把桌子拍碎!” 孟侜:“信,但也可能吓到宝宝。” 这个时刻只有孩子能救命了,孟侜捂着小腹,可怜兮兮地望着陛下,希望能网开一面。 楚淮引被孟侜拿捏住命门,怒不可遏但无计可施,想到孟侜刚刚才把姜瑶的簪子给他,默念了几遍“将功折罪”,最后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他提起茶壶想喝点凉水惊,提起来才想到水被孟侜漱口用了。 “朕想喝水。” “好。”孟侜狗腿地拎着茶壶出去倒水。 刚才从桌子跳下来可能触发了某条的神经,也可能是因为今天在将军府瞎逛路走多了,又或者神太紧绷,孟侜的脚底又开始阵阵酸麻。 但是明天就要南下,为了顺利出行,他不但不能表现出不适,还得健步如飞。 楚淮引坐在桌边消气,目光落在孟侜靴子上,暗含担忧。 深夜。 孟侜几天没一个人睡觉,居然有点难以入眠。楚淮引一向霸道地揽着他睡觉,防止他踢被子或者滚到下。身边突然没了一个人,孟侜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稳,轻微的动静就容易惊醒。 孟侜觉有人推门进来,他背着门,听脚步声以及暗卫的反应,这人应该是楚淮引。 难不成是陛下气得睡不着半夜来找他算账? 孟侜脖子一凉,是楚淮引帮他盖被子,灌进了一点风。 接着一阵轻微的动静响起,孟侜判断是靴子拿起又放下的声音。 陛下想干什么? 等楚淮引走后,孟侜又猫了一会儿,轻轻掀开被子,俯身捡起一只靴子观察,外表没什么变化,他伸手摸里面,触到了一层暖融融的软垫。 似乎是铺了一层羊。 是原先硬邦邦的鞋底没有的。 里面似乎还留有楚淮引的温度。 明明只是快要消散的一丝温度,又或许只是他的臆想,孟侜却觉得自己被一只火炉烤热了整个身子。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陛下哪怕在气头上也注意到了。 这是要多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体贴,才能发现对方的每一点不对劲? 孟侜想,他值得被楚淮引这样对待吗? 他第一次在深夜有了落泪的冲动,想紧紧拥抱楚淮引,受他直接的体温,问他还有没有生气,为什么宁可半夜偷偷来。 在将军府,楚淮引喝完他端的茶水就回了,那他们算和好了吗? 孟侜仰着头,使劲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他把两只靴子都穿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如水,把庭院照得一片银白如霜,松竹投下斑驳疏影,孟侜穿着他舒适度大增的靴子,在院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舍不得进去。 甚至想大声朗诵一遍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 皓月千里,皎皎银汉,苏东坡半夜还能找到朋友夜游,他也想有两个人。 此时一名暗卫急速追赶回的楚淮引——陛下你快回去看看,孟大人在院里一会儿愁眉一会儿开颜,他们有点害怕。 第57章 楚淮引打算晾一晾孟侜, 不然他总是对自己的关心视无睹甚至避如蛇蝎。每次看他认错的态度良好, 但你永远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更大的事瞒着你。 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楚淮引心里不是滋味,他深怕晾孟侜的结局是自己被没心没肺的孟侜晾了。 深夜的长安街万籁俱静,银白大道笔直通向灯火掩映的门,守夜的侍卫盔甲微凉,覆了一层蒙蒙水。 偶有不知从那个胡同巷子传出的犬吠, 月光照在楚淮引身上,拉长了影子。每一块碾过历史车轮的粝地砖, 在月光下柔和了深青的颜, 与鞋底相碰, 发出年轻的哒哒声。 同一轮明月, 孟侜院中看,陛下在长安街。 一道黑影急速掠过屋顶,瓦片敲击莎莎作响, 看见陛下在长安街漫步, 还没有进门,暗卫松了口气。 孟大人睡不着这种小事, 若是楚淮引回了,暗卫真拿不准要不要去打扰陛下。 黑影从屋顶跃下, 落在楚淮引身前:“陛下。” “何事?” 暗卫谨慎措辞:“孟大人现在在院中散步,情绪起落有些大。一会儿健步如飞,一会儿……捧着脚伤怀。” 捧着脚?楚淮引嘴角一, 这又是做什么?随即他想起自己刚刚给孟侜垫了鞋垫,估计是让他发现了。 又是装睡。 楚淮引想问问孟侜到底哪来的本事, 胆大包天欺君就算了,他怎么还能回回上当? “朕去看看……”楚淮引脚步一转,想到自己刚才的决定,要晾一晾孟侜。孟侜一天比一天嚣张,还不是因为朕没有威信,脾气太好!楚淮引深刻取教训,这回一定要贯彻到底。 “让他加件衣服,别着凉。”楚淮引冷着声音,头也不回地往门迈步。 “是。”暗卫挠了挠头皮,是他多管闲事了? 孟侜不用暗卫提醒,回屋加了件衣服,他坐在台阶上,睡意全无,抬头看看月亮,低头摸摸靴子。一只脚翘在另一只的膝盖上,撑着下巴出神。 他明显觉到其中一个暗卫去了又回,大概是去追楚淮引了。 但是楚淮引没有出现。 他不管我了。 孟侜把下巴搁在手肘上,他那时哪知道自己会跟楚淮引好上。 “陛下。”孟侜突然叫道。 黑夜使人心软,暗卫心里充同情:陛下这回真的不在,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 “陛下……”孟侜扯着嗓子喊道,丢人就丢人了吧,他现在就是很想见楚淮引。 暗卫听得一阵头疼,这是什么紧箍咒,到底要不要找陛下救命。还不等他们签决定谁冒险去里通知主子,院外走进来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朕在这?”楚淮引方才心里挣扎着走到门,越走越慢,最后认命地原路返回:只要朕不出现,看一看不要紧。 谁知在院外站了会儿,暗卫还没发现,孟侜先开口叫他。楚淮引心里翻江倒海,喜忧参半,喜的是孟侜了解他,忧的是……一叫就出现,看起来没什么骨气。 暗卫睁大了眼,心服口服。 “臣姑且一试,并无把握。” 楚淮引哼一声,“朕看你是有把握的很。” “臣吃定陛下了。”孟侜笑着扑到他身上,汲取悉的渴望的温度。 他猜对了,陛下怎么会不管他。 楚淮引低头看见孟侜嘴角得偿所愿的弧度,无奈之后豁然开朗,罢了罢了,比起孟侜,骨气算什么? 孟侜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呵欠,主动把半张让给楚淮引。 孟侜忙活着给楚淮引鞋宽衣,帮他把束发玉冠解下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甚至热情地问他要不要洗个热水脚。 楚淮引低头看见孟侜给自己擦脚,他因为身体原因半跪着,微微低着头出一截白皙光滑的脖颈。 “朕自己来。”楚淮引受到孟侜的指腹拂过脚面,从脚底蹿起一阵阵酥麻电。陛下他一点都不经。 孟侜按住陛下的脚,“不许动。”机会只有一次,本官劝你珍惜。 楚淮引:这是什么神仙子? 洗完脚,孟侜瘫在上,把一条腿在陛下身上,蹭了蹭,差点把陛下的里衣蹭开:“我脚有点酸。” 楚淮引二话不说地给他按,还用上了内力,皇家级别的服务,跟孟侜怎么都擦不干净水的技术一比,简直天壤之别。 “谢谢陛下。”孟侜笑眯眯亲了一口楚淮引,半个身子在他身上。还是两个人睡好,暖和。 楚淮引一高兴给他按了大半夜,事后觉得他可能有点吃亏。 …… 长风送凉,烈烈旌旗,南巡队伍非常浩大,楚淮引行军多在北方,铁骑踏遍山河,南边却是第一次去。 “朕总坐在金銮殿上听大臣汇报,是好是坏,都是一张纸。亲眼所见,才能知道朕的子民到底过什么样的子。” 楚淮引吩咐仪仗队照常前进,沿途不可扰民,便带着季炀重新整出一堆锐队伍,前后都安排了暗卫探路,带着他的丞相改成普通行客微服私访。太医各个年老,因此随行的大夫选了柳宜修。 舅舅给外甥送行,思想依旧很古板:“怀孕不许同。” 孟侜无辜:“舅舅跟陛下说才有用啊。”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卑微的丞相,干不过强权。 姜仪恼怒地弹了一下孟侜的脑门,他一个臣子能跟陛下说这个吗? “你不同意陛下还能硬来?”这点上姜仪足够信任楚淮引。 “怎么不能?”贺渊嘴。 “你闭嘴!” …… 经过一片树林时,孟侜让队伍停下,他跑进树林,楚淮引还没看清他从哪里出的铁锹,孟侜已经深一下浅一下地挖坑。 “我在里面埋了东西。”孟侜目光如炬,仿佛里面有一吨黄金。 楚淮引被他骗得挖了一个巨大的坑,结果只挖出来一把匕首。 孟侜用手帕沾水把上面的泥擦干净,楚淮引一眼认出是当初他送给孟侜的匕首。 就是这把过于锋利的匕首,千湖里他才让孟侜逃了。 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孟侜把它别在靴子里,认真发誓:“以后陛下送给我的任何东西,我都会好好珍惜,绝对不会再因为别的原因把它扔了或怎么样。” 楚淮引脸上多云转晴,看匕首也勉强顺眼,“那你带着防身,不准用来对付朕。” “绝对不会。”一言九鼎。 队伍一路往岐州行进,沿途看山看水,几乎是孟侜最愉悦的一段时间,连带肚子都胖地很快。 孟侜掐着比划,越发愁眉苦脸,不方便赶路啊。他看着季炀从土灶里挖出一只叫花。黑焦的荷叶一打开,里面的油亮脆黄,香味四溢,脂肪缩成一层薄脆的皮,包裹的白里又又入味。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