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巧茗拉住他的手,然后被他顺势揽进怀中,“我在想陛下呢,你好久都没陪我了。”她非常利地说出撒娇的话来,连自己都慨自己的虚伪。 但又怎么可能在韩震面前出任何破绽呢。 别说母亲已经叮嘱过,就是她自己,也非常明白,若不是韩震便罢,若当真是他,一旦知道有人怀疑他曾经对巧菀下手,那人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前去地府与李太医团聚。 韩震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明天可以陪你了,带你去打猎好不好?” 巧茗抬起头来,故意笑得格外灿烂。 至少在有证据之前,是不应该胡怀疑他的,不是么? 旁的且不说,只说自从封妃后,韩震一向对自己很好,若是他没有做过,得知自己这样怀疑他,那该是多么寒心的事情。 然而,想得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入土壤,就算不经耕耘灌溉,也会生发芽,渐渐茁壮起来。 只是平平常常的一顿晚膳,巧茗都能看出若干疑点。 就连之前只是觉得韩震对待伽罗不太亲热的相处方式,如今似乎都变成了他不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的证据似的。 * 第二天,巧茗与韩震一进山便碰到了骆宝林与巧芙。 骆宝林是武将世家出身,从小舞刀早已习惯为常,来到行后无人约束,每隔上那么两三天便要进山来骑马狩猎一次。 巧芙原是从来不会参与骆宝林此项活动,但昨遇到孔嬷嬷之后,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今骆宝林相邀时便没拒绝,与她同来散一散心。 可惜巧芙也是个大家闺秀,两人出来大半天,她才勉强刚学会了控马前行,不可能陪着骆宝林驰聘打猎。 这对于骆宝林来说,难免有些扫兴。 是以,当看到韩震与巧茗各自骑着马,身上又背有箭套时,当即兴奋起来打猎这种事,孤家寡人没有意思,人多热闹才有趣。 韩震难得有空,带巧茗出来,自是希望独处,连侍卫都给他赶得老远。 但巧茗如今“心怀鬼胎”,能少同他单独待一会儿,温存得少一些,思想力便没有那般大。 是以,明明看出他不高兴,还硬是逆着他与骆宝林同行。 巧茗这些子来骑马骑得练许多,跟上骆宝林并无难度。 但巧芙便不行,渐渐落在后面。 韩震呢,论马术与骑术,他都湛,只是心里头不高兴,自是落后得更远,原以为巧茗发现了会来陪着自己,可眼见巧茗与骆宝林两个说说笑笑,越去越远,本不曾注意到他。 他气呼呼地双腿猛力一夹,□□的马儿就像离弦箭一样追了上去。 巧芙在马上本就摇摇晃晃的,韩震突然一阵风似的从她身旁策马经过,吓得她更是不稳当,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拉缰绳的力度。 马儿吃痛,抬起前蹄,嘶鸣起来,前半身跟着高扬起来。 巧芙是个新手,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毫无防备地被甩下马来,惊慌之中,双手抓,那染了淡红的指甲保养不易,今天来进行骑马这等“鲁”之事时,自是套了护甲,鎏金镶翡翠的甲套又长又尖,便是狠狠地扎进了马儿的.股。 那马儿连番受惊,撒开了蹄子狂奔起来。 待巧芙忍着痛从草丛中爬起身,马儿早已踏着烟尘转过山坳,再看不见了。 * 巧茗与骆宝林到了山谷中的一处平台,此处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可算得上是狩猎的好地方。 骆宝林专心一意地开始寻找猎物。 巧茗本无心狩猎,索放马儿自由自在地去吃草,她自己则往树下走去,打算乘凉。 半途中看到草丛中躲了两只小兔,雪白雪白的,非常趣致可,便蹲了下去拨它们尖尖的耳朵。 又决定了这对兔儿就是她今天的“战利品”,要带回去送给伽罗。 韩震来到的时候,巧茗正被半人高的荒草遮挡住了身子,并未被他见到。 待他策马由北自南,穿过了整个平台,看到了拉弓箭的骆宝林,看到了悠闲啃着草皮的马儿,却始终不见巧茗。 因而疑惑地策马回头,正好看到数丈之外,一手抱一只小兔子,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巧茗缓缓站了起来。 还有,在她身后,那正自北方狂奔而来的受了惊的马儿。 ☆、35|25 巧茗对正在近的危险毫无所觉。 有只小兔子顽皮地从她手上跳下去,动作很快,顷刻没入草丛不见了。 巧茗跟着蹲下去,摸索寻找。 骆宝林也看到了目下的情况,无奈她离得实在太远,穿过整个平台去将巧茗拉开,本来不及,只能大喊出声示警。 听到骆宝林焦急的喊叫声,巧茗诧异地抬起头来,透过荒草间隙,看到韩震在前方挽箭拉弓,而他瞄准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自己…… 从昨起所有被强下去的怀疑,此刻全都涨一样涌了出来,几乎在瞬间便将巧茗淹没,她惊愕之下竟是忘了躲藏,反而傻傻地站了起来…… 韩震拧着眉冲她吼了一声,可伴着身后疾响的马蹄声,巧茗什么也听不清楚,只看到在长箭离弦时,他猛地偏了一下弓。 一切发生得太快,巧茗眼睁睁看着长箭破空而来,擦着她右臂滑过,她臂上一痛,另一只小兔子也跳下地去。 然后是.瓣上被重重一击,整个人便扑向前往地上趴倒,跌得魂飞天外,痛不生。 巧茗很快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抬头便见到韩震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并且付之行动。 可是年轻男人的力气哪里是她能抵挡得了的,挣扎不过两下便被牢牢地拥住。 “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他难得地语气起伏,全部赋予对她的关心。 她身上很痛啊!哪里都不舒服! 巧茗哼哼唧唧地,正要开口,忽然觉得小.腹里面狠狠地搐了一下,那种痛她从来没有受过,就像有人攥住她的肚肠下死力捏似的。 “肚子……啊……”她刚说了两个字,又是狠狠地一下搐,一时没忍住哀叫出来,“肚子好疼。” 韩震只觉有些莫名,她臂上显是被箭尖擦破,有血渗出衣料,而那马儿被他用箭死,倒地前勉力挣扎时还是踢中了她,可他看得清楚,明明踢中的是.股,怎么会肚子疼起来? 他四下里张望,也不见草丛中有凸起的石块,而且她身前衣衫只有尘土草屑,不见半分血渍,本不像被硬物硌伤的样子。 再往下看,却注意到她的腿间,雪白的骑马装衣料上,晕出淡淡血来。 此处并没有御医,韩震只得将巧茗打横抱起,放她侧坐在马背上,然后自己跃上去,一手牵缰绳,一手抱着她,吩咐了刚刚赶到的梁芾留下处理事情,便策马离开。 换了个角度,巧茗也看到了地上被长箭贯穿了脑子的马儿尸体,想起自己适才挨过的一击,再看看马儿所在的位置,当即明白过来,是被马儿踢了一脚。 韩震那一箭是为了杀冲她疾驰而来的马儿?目标并非是自己? 想明白此节,巧茗心中一松,她的八月十五其实不大痛,毕竟那马儿挨了一箭,临死前已卸了力,但肚中时不时一一的绞痛着,又不知究竟是为了何因,不免疑心是受了致命的内伤,疼痛加上害怕,忍不住偎在韩震前呜呜咽咽地淌起眼泪来。 韩震这会儿又要搂着她让她坐稳了别掉下去,又要小心控马尽量不颠着了她,本就一心二用,再分不出空档来安抚哄劝,只能任由她哭了他的衣裳。 * 太医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当值时突发的状况例外,一般谁给里哪位主子诊过脉,往后若不出大差错,或是主子指名更换,那么下次主子有病痛时则还是由这人诊治。 因而被陈福从太医院随行众人里叫来的渺云居的,便是之前巧茗落水时为她诊过症的御医商洛甫的。 商洛甫来的路上听陈福说了事由与症状,心里面便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等到搭过脉,神倒反而放松几分,“回陛下,娘娘腹痛并非被马儿踢上了内脏,而是动了胎气。” “你说她……有孕了?”韩震素来冷淡的表情里染上十分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商洛甫,再一思及适才巧茗遭遇到的事情,还有商洛甫说的话,忙追问道,“如何了?严重吗?” “回避下,依脉象来看,娘娘有孕不过月余,正是胎儿最不稳妥的时候,因而今受了惊,有些见红,但幸而娘娘有福,胎儿目下并无大碍,只要卧休息一段时间,并调养得宜,不再受惊,不再劳,应是不会出事。” 商洛甫开了保胎方,便告退出去,回太医院里抓药煎药去了。 韩震侧坐畔,握着巧茗的手,本是想与她诉一诉衷情,可一双眼睛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瞥向她尚平坦的小.腹。 巧茗也是一样。 完全不敢相信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孕育在她的身体里,而她这个后知后觉的母亲,差一点就没能保护好它。 幸好,有韩震当机立断的那一箭,让她还有机会能看着它出生、长大。 不知是否是孕妇的心思特别跳跃,巧茗一瞬间甚至想到了十几二十年后孩子要嫁或是要娶什么样的人…… 然而,她很快便回过神来,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太远。 韩震的手掌缓缓覆在她肚皮上,慢慢地挪,轻轻地碰,好像生怕使大一点点力气,就将肚子里的小娃娃吓跑似的。 “朕要写道圣旨,”韩震突然道,“封它做太子。” 巧茗忍着痛笑道:“陛下别闹了,都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写道圣旨不是多大事儿,巧茗也不想拦着他给自己的孩子加封,可是万一圣旨颁下来,九个月后她生的却是个姑娘,那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那朕写另一道圣旨,”韩震看起来不大以为然,“朕要封你做皇后。” “陛下……” 巧茗呆住了。 喃喃一句,不知往下接着该说些什么,便打住了,只愣愣地看着韩震。 不是说,谁先生儿子谁当皇后吗? 德妃肚子里的那个比这个大好几个月呢,这样是不是不公平? 然后又有些觉得,马儿没踢到自己的脑袋,怎么就变笨了呢!封自己做皇后,应当赶快谢恩才对,有什么好去替旁人鸣不平的! 巧茗如此想着,就要坐起来谢恩,韩震伸臂将她按住,口中责怪道:“别动,没听到御医说你往后都得卧休息么。” 巧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陛下,难道要一直躺倒孩子出生么?” 韩震听她这么一问,也有些不大确定,然而按着她肩膀的手却一点也不松力,甚至整个人俯下来,小心地避开巧茗腹部,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拥住她,头枕在她颈窝里,“反正你乖一点,以后不许骑马不许出门,御医说你能下前不许动,就算他说可以了,也最好不动。” 反正小心一点,绝对错不了。 这样一家三口紧紧拥在一起,气氛正好,巧茗很想趁机问上一问,为什么自己老是得到他特殊的对待。 从那时封妃,后来细想,只怕并非太后一人的意思,而今他说的封后…… 巧茗努力回忆着前世,夏玉楼转述的那句“谁先生下皇子,就封谁为后”,她本不曾怀疑,因为前世里直到她死的时候,也就是五年后,韩震都没有立后,因为一直没人能给他生下儿子。 “陛下,”巧茗叫唤一声,轻轻推了推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觉到颈间凉凉的,有水滴……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