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是没打算要过问辛寅到底指派了他什么事的,那是他给予她最基本的信任与尊重。 可如今看来,他怕是很有必要等辛寅回来时,问一问他了。 许夷光叹道:“希望他快点有消息吧,就是我这一回去,你的生辰,我可就不能为你庆贺了,母亲今儿还说,要趁机让大家都乐呵一,尤其犒劳一下你们几个男人呢。” 傅御冷声道:“才出了这样的事,我哪有心情过生辰?母亲想必也不会说什么的。好了,你先睡一会儿,我先安排人把人送走了,待会儿就回来陪你啊。” 许夷光乖巧的应了,由他扶着躺下,又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转身大踏步去了后,方闭上了眼睛。 这次心里就要安定得多了,心一安,自然很快睡着了。 傅御出了正屋后,俊脸立时冷得能掉出冰渣子来,沉声发话:“叫丁卯来。” 丁卯很快便来了,傅御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后,被关在柴房里的范妈妈与松香丁香三个,便被人兜头罩了麻袋,劈头盖脸的了一顿鞭子,得她们是痛不可当,惨叫连连。 可无论她们说什么,她们的人都从头到尾不说话,任她们求饶,咒骂,或是抬出靖南侯太夫人与贤妃来,通不管用。 更让她们绝望的是,她们儿不知道这样的剧痛与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 好在在她们觉得自己要痛死了之前,鞭子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她们便被人抬了起来,一直抬着走了好长的时间,才被扔到了马车上去,却因手脚都被捆着,头脸也被罩着,本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把她们送走,又要送到哪里去? 三人都是惊恐至极。 不该是这样啊,四老爷回来后,就算再生气,再恨不能将她们碎尸万段,总得先审她们一审,待她们认了罪后,才发落她们才是,不然他怎么向太夫人和娘娘代,又怎么服众? 她们也得当众认了罪,把整件事情给定了,把太夫人和娘娘彻底摘干净,她们才勉强算是将功折了罪,才有可能保住各自家人的命——如今却算怎么一回事呢,四老爷本审都不审她们,她们也 一个主子都没见到,便直接被送走了,太夫人必定会很生气,而太夫人生气的后果,她们……本连想都不敢想。 不对,四老爷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想这么多,他也本不会理会这当中的弯弯绕绕,只会直接发落她们,那么,是四夫人要送走她们,是四夫人要把她们握在手里,当作把柄,有朝一还予太夫人沉 重的一击了? 那她们现下只有趁早结果了自己,才能让太夫人放心之下,有可能放她们的家人一条生路了! 这个认知让三人都越发的绝望。 虽然一开始便已做好了不会有好下场,甚至是死的准备,谁让她们是奴婢,命运乃至生死从来都掌握在他人手里,自己反倒一点自主权都没有呢? 可就算一开始便做好了准备,真事到临头了,她们还是会怕,还是会拼尽一切,都想继续活下去,毕竟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她们还是活生生的人呢! 尤其范妈妈,就更是绝望,也更是悔恨了。 明明她可以不用死的,明明她也可以继续活得很好,儿孙堂,再过几年,便告老回家只管含饴孙,家里也一样是高房子住着,小丫头子服侍着,与主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可眨眼之间,她便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第897章 怎能不恨 不对,不是她造了孽,而都是许氏那个人害的她! 若不是她一开始不给她体面,儿半点重用她的意思都没有,她可是太夫人给的人,又是在府里服侍多年的老人儿了,能耐差不多的年轻主子尚且及不上,她凭什么不重用她,而只一味的倚重自己 的陪嫁们,连正房的门,都轻易不让她踏进一步?哪家的新媳妇像她这样目无尊长的? 她不重用她,她自然要继续效忠太夫人,继续只认太夫人做主子,听太夫人的话——是她不仁在先的,又怎能怪她不忠?竟还敢发落她,借四老爷的手,将她远远的送到庄子上去,受尽了委屈,叫她 怎能不恨! 范妈妈越想就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只想吃许夷光的,喝许夷光的血。 人,怎么就那么狠毒,那么猾呢? 她都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了,却连死都不肯如她的意,非要让她的家人跟着一块儿遭殃,她才罢休! 她也早已想好当着四老爷和其他主子们的说辞了:“我本来在府里那般体面的,却被她害得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沦落到连小丫头子使婆子都敢给我脸瞧的地步,端的是受尽了委屈,还连家人都 跟着受了连累,叫我怎能不恨她?她这样的主子,不止我恨她,清风堂上下谁又不恨她的?” “看似宽和好说话,却只用自己的陪嫁们,我们这些人儿连个出头的机会都没有,难道就这样混一辈子不成?既不给大家希望,没拿大家当过自己人,自然也休想指望大家对她多忠心,只要我稍稍 许以小利,谁会不配合呢?何况指不定她吃了亏,跌痛了以后,便知道我们这些人的重要,会开始学着重用大家伙儿了呢?” 范妈妈暗地里谋划时,除了借靖南侯太夫人的威势狐假虎威,让多数的人都敢怒不敢言以外,另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吃准了清风堂少数自谓有脸面的人的此类心态。 侯府的下人虽多,有体面的却只是少数,而有了体面后,便也有了银子,有了种种明里暗里的好处,谁又不想出人头地呢? 偏许夷光是个省事儿的主子,四房人口又简单,以致她们这些人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早就巴不得能出一些事来,把水给搅浑了,她们好浑水摸鱼,自然与范妈妈一拍即合。 当然,所有人都不知道范妈妈与松香丁香的真正用意,不然就是再借她们几个胆子,她们也是不敢与她们行方便,不敢装聋作哑的。 范妈妈连说辞都想好了,也只当自己当众这么说了,再来个畏罪自尽后,靖南侯太夫人应当会大发慈悲,放她的家人儿女们一条生路,那她的死也不算是毫无价值了。 万万没想到,许夷光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摆明了就是要赶尽杀绝,真是好狠毒的心,不怪敢给人开膛破肚! 不过她也休要得意,她活着时奈何不了她,死了化成厉鬼,也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会夜夜晚晚都着她,诅咒她,让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不得好死的! 许夷光睡醒一觉后,太已经快要落山了。 因才睡了一觉,她神好了不少,小腹的坠痛也减轻了许多,她方稍稍松了一口气,轻抚着肚子在心里与两个孩子道:“有娘在,谁也休想再伤害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儿的!” 适逢胡妈妈不放心,每隔一会儿就要掀帘进来看一看许夷光如何了,这会儿又掀帘进来,可巧儿就见许夷光醒了,忙笑道:“夫人醒了?现下肚子觉着怎么样,还痛吗?” 许夷光笑道:“已经好多了,倒杯温水来我喝……四老爷呢?” 胡妈妈去桌边倒了水来服侍她喝毕后,方道:“四老爷去了外院,应当很快就会回来了。夫人饿了没?午膳便没吃,晚膳可一定要多吃些才是,不然饿坏了小少爷小小姐们,可如何是好?” 那就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许夷光道:“是有些饿了,晚膳都有些什么菜呢?有汤没?有啊,先盛一碗来我喝吧,喝了先垫垫,等四老爷回来了,再一起用膳。” 胡妈妈忙道:“夫人要是饿了,就先吃吧,别等四老爷了,您如今可饿不得,今儿又生了那么大的气,还动了胎气,更饿不得了。就算四老爷与当初左大爷大不一样,您依然得加倍惜自己才是啊,不然四老爷又不能时时都守着您,再有个万一……也真是的,儿媳再不好了,孙子总是自己亲生的吧,怎么就能连孙子也不顾呢,还不是一个是这样儿,这才多久呢,就我知道的,便两个了,我不知道的,自 然就更多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儿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不成?” 许夷光闻言,正要说话,就见傅御脸冷沉的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把胡妈妈的话听了多少去?以他的耳力,就算前面的没听到,后面的也一定听到了吧,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种下猜疑的种子? 心里想着,嘴上已笑道:“回来了,饿了没?胡妈妈正问我饿没有,要不要先吃呢。” 傅御见了她,脸上方有了笑容,温声道:“你若是饿了就先吃,别等我了,不但今,以后也是如此,你如今可万万饿不得。胡妈妈,摆饭吧,就摆在屋里,省得你们夫人再挪地儿折腾了。” 胡妈妈脸上讪讪的,站在当地进退不得,谁能想来自己非议太夫人时,会被四老爷碰个正着呢?得亏是四老爷,换了别人,不但自己,怕是连夫人都要跟着一块儿吃挂落。 听得傅御的话,简直如蒙大赦,忙屈膝应了“是”,往外吩咐丫头们摆饭去了。 傅御方坐到许夷光边,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好些了没,肚子还痛吗?”声音里是歉意与怜惜。 许夷光不他更难受,忙笑道:“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我如今虽因神不济,给别人把脉没以前准了,给自己诊治却是没问题的。事情都吩咐下去了?” 傅御点点头:“人已经送走了,管保她们绝不会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哪里,别人也休想找到她们。修渠引水,重新挑选采买下人等事,也已都代给丁卯了。旁人且还罢了,那几个看门的使婆子,丁卯也已盘问过了,她们应当不是被收买了,而是齐齐吃坏了肚子,不停的跑净房,才会给了她们可乘之机,可见那范婆子是如何的老谋深算,知道轻易收买不了,索直接不收买了。可就算如此,她们失职也是事实,我已经发落了。” 第898章 别管 许夷光“嗯”了一声:“就算她们不是被收买,而是被算计了,失职一样是事实,是该罚才是,就当是先给清风堂所有的丫头婆子都提个醒儿,让她们知道你马上就要杀给猴儿看了,猜猜自己到底是,还 是猴儿吧!” 以前她想着靖南侯府从来不是自己的家,迟早要搬出去的,所以也懒得认真经营,严格的立一套完整的规矩起来,只要正房是安全的,能让自己和傅御两个人舒舒服服的,旁的都不重要,讲究的是一 个“无为而治”。 可惜如今看来,她明显太过宽厚,太好伺候了,哪还像是个主子?她就该厉害得上上下下的丫头婆子提起她来就变,想起她来,就不寒而栗才是! 傅御冷哼道:“不管是还是猴,于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总归从上至下,他全部都要换掉,一个也不留,她们如今惟一能庆幸的,也就是如今怀着孩子,他不想见血,折了她和孩子的福,否则,哼! 念头闪过,还是免不得又想到了方才胡妈妈的话,他潜意识怎么逃避,都逃不开,忽略不了,更没办法当作没听见的一席话,尤其是那句‘难道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不成’? 他的母亲,疑似已经谋害过他最心的女人几次了,极有可能她的大姐还是同盟,如今更是连他心女人腹中的孩子——他的亲生骨,也是她的亲孙子,都不肯放过,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叫他怎能不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但凡亲生的,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然,左夫人那样的奇葩例外,他们靖南侯府也不是左家那样的人家,他更不是左泉那样的软蛋,哪怕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平民女子呢,他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打下一片天,也为她打下一片天,何 况还不是一无是处,反而优秀耀眼得他都要自愧不如,永安伯府也正如中天。 那就更由不得他不怀疑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他为她招来的了,不然怎么解释得通?! 傅御因此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晚间轻抚着许夷光微微隆起的肚子时,更是后怕得无以言表,若不是白里她的警惕足够高,若不是她足够机,这会儿他……他本不敢想下去,可就在自己家里,也得一直那样时刻提防着, 事实还证明了绝不是她多心,又是多么的可笑,也多么的可悲! 也因此,傅御越发的悲愤,也越发的坚定了,若最后真证明了的确是母亲和大姐……哪怕断臂剜的过程再痛,再难,他也绝不犹豫! 好在许夷光窝在他怀里,倒是睡得极好,半点也没受白之事影响一般,半夜里也没有闹不舒服,傅御方心下稍宽。 翌起来后,许夷光因一夜好睡,觉越发好了,等傅御打拳回来,便笑道:“我今儿可以下地,也可以坐车了,我这便让胡妈妈她们收拾东西,等去给母亲请完安回来后,你便送我回去吧。” 傅御接过大寒递上的帕子擦了一把汗,道:“真能受得住马车的颠簸了?那待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她不在,他才能无所顾忌,才能把该收拾的,都尽快给收拾干净了! 傅御说完,便往净房沐浴去了。 许夷光便吩咐胡妈妈:“摆膳吧,再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回伯府去好生松散几。” 一时用过早膳,傅御便带着许夷光去了清心堂。 大家都已到了,正与靖南侯太夫人说话儿,一瞧得夫两个进来,便立时都止住了,不约而同看向了他们,眼里是探究与疑惑,显然昨的事,再是让许夷光和傅御有意捂得死死的,大家依然多少 听到了一些风声。 果然夫两个才行完礼落了座,靖南侯太夫人便急声问道:“御儿,我恍惚听说昨儿你们院里出了事,你媳妇儿好似还动了胎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不长眼惹了她,说出来,我给她出气!” 又问许夷光,“御儿媳妇,你如今怎么样了?担心的我是一夜没睡好,想打发个人去问一问吧,又怕是听岔了,反而惊了你,现下见你平安无事,总算可以安心了。” 傅御沉声道:“母亲没有听岔,昨儿我们院里的确出了一点事。大姐赏的那两个丫头,昨儿与范妈妈合谋想谋害夷光腹中的孩子,而且应该蓄谋已久,所以才能每一环都算计得恰到好处,所幸夷光机 ,没能让她们得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回来后,已经将她们都发落了,母亲尽管放心吧。” “哦?竟还有这样的事?” 靖南侯太夫人听得然变,“啪”的一声便拍在了炕桌上,怒声道:“她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主子,简直该千刀万剐!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昨儿不报了我呢,那两个丫头叫什么来着?亏得当初娘娘还说她们老实本分,却原来腹中藏,狗胆包天!范婆子那婢也是,我这些年还要怎样待她,养一条狗,这么多年下来,也该养了,她却胆敢谋害我的儿媳和孙子们!御儿,她们如今人在哪里,我 要亲自审她们,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媳妇儿和我待她们还要怎样宽厚,她们为什么要这么丧心病狂,我绝不会轻饶了她们!” 许夷光抢在傅御之前开了口:“回母亲,我昨儿已初略审过她们了,可她们什么都不肯说,问她们可有人指使,也是什么都不说,从头至尾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呢。四老爷回来后,想着她们着实可恨 ,也懒得再审了,直接便发落了,想来,不外乎一些在旁人看来蒜皮,在她们看来却觉得天都要塌了的因由吧?” 傅御也道:“我昨儿实在太生气,回来后便直接把人给发落了,人都发落了,管她们怎么想,是因为什么呢?总归她们再翻不起风浪来,有了她们的前车之鉴,其他人也必定会加倍的引以为戒。母亲就 别再心了,没的白坏了您的心情。” 靖南侯太夫人衣袖下的拳头一紧,了一口气,方道:“我怎能不心呢,这么大的事,万幸有惊无险,不然……我不亲自审问清楚了那三个婢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亲自再发落她们一回,让她们悔不 当初,难消我心头之恨!御儿,她们现在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已经直接给打死了?那也还罢了,只仍难消我心头之恨!” 傅御沉声道:“母亲就别问了,总归只要知道我已经发落过她们就成了,管她们是为了什么呢,婢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我们这些正常人怎能猜得到?” 第899章 此地无银 靖南侯太夫人的拳头又是一紧,急声道:“我怎么能不问,不心呢,你媳妇儿腹中怀的可是我的亲孙子,还是两个,却差点儿就……我真是想到都心惊跳,怎能不过问?那几个婢,我如今简直恨不能 亲手活剐了她们,死了也要让她们暴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昨儿傅御不知何时回来了后,清风堂的消息便更打探不到,范妈妈与松香丁香是死是活,亦越发无从知晓,如今也不知道人到底是真死了,还是仍活着,不亲眼见到她们的尸体,她委实难以心安 。 许夷光皱眉接道:“不瞒母亲,我其实也很想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偏四老爷也不让我过问怎么发落的她们,哎,我自问待她们也不薄了,她们何至于如此?” ‘她们何至于如此’? 呸,人还真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睁着眼睛说瞎话,昨儿松香丁香不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么! 靖南侯太夫人听得心的火无处发,只得看了一眼旁边服侍的赵妈妈。 赵妈妈会意,便“咝——”的一声开了口:“论理主子们说话儿,没有我一个奴婢嘴的份儿,只据我看来,那松香丁香两位姑娘……不是,是那两个婢,只怕是因为对四夫人那个、那个怀恨在心吧?毕竟四夫人以往还未怀上身孕时,与四老爷伉俪情深便罢了,如今都有身孕几个月了,依然没有抬举她们,她们又是娘娘赏的,必定心里自诩与旁人不一样,可谁知道等来等去,仍是没等到四夫人抬举她 们……那个一时愤之下,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便也是情有可原了。” 顿了顿,见大家都没说话,只得又道:“至于范婆子,主子们也知道,我与她一道服侍了太夫人多年,多少还是有几分私的,之前便曾听她抱怨过‘都是四夫人害得她沦落到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光,如今竟只能去服侍两个通房’之类的话,我当时还说过她,谁让她倚老卖老想要摆布四夫人的?让她好生当差,久见人心,等四夫人看到她的好了,自然也就会重新重用她了,还当她把我的话多少听进去了几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