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夷光恨恨的说着,差点儿又要哭了,傅御反倒笑了起来,笑得眉目舒展,双眸粲亮,说不出的写意风。许夷光抬头一看,正好就对上他这样的笑脸,心猛地一跳,继而便是恼羞成怒,“我走了,傅将军请留步!”她都快要气死,委屈死了,他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她以后再不要理他,再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 了!奈何手仍被傅御拉着,顺势一拉,还把她拉到他身前,握住了她的肩膀,方柔声道:“别生气,我知道你伤心委屈时,我还笑,实在有些个可恶,可我忍不住,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剃头担子一头热,就 算临走前那夜,我知道你不一样了,可万一是我的错觉呢?”“虽然我早已下定了决心,别说你对我好歹有那么一二分不一样了,就算连那一二分也没有,我这辈子也娶定你要定你了,但若能得到你的回应,哪怕是不对等的回应,当然更好啊,如今看来,你对我的心 ,与我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不然你也不会生气成这样,醋成这样了,所以……” 叫他怎么忍得住不笑,他这会儿心情好到比拥有了全天下还要得意与足好吗! 许夷光闻言,脸越发红得要烧起来了,方才是气的,如今却是羞的,不敢抬头看傅御的脸,便只是低着头嘴硬道:“谁生气了,谁醋了,你少胡说八道……” 余光却见傅御仍笑得一脸的灿烂,显然本不信她的话,霎时又开始委屈了,“你就知道欺负我,你母亲也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 明明就是大过年的,她却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上哪儿再找一个比她更倒霉更凄惨的人去!傅御这下笑不出来了,大掌再次轻轻给许夷光擦起泪来,见她哭得雨打海棠一般,更是心疼怜惜不已,等她的眼泪终于得慢些了,这才温柔却坚定的说道:“我会即请媒人登门提亲,再不让任何人欺负 你的,你放心!” 今晚他就找母亲郑而重之的再谈一次,若母亲还是不肯同意这门亲事,他少不得便只能搬出府去,自立门户了。 许夷光终于抬起了头来,急道:“太夫人不会同意的,你别来,真惹急了她,她直接把亲事给你定了,你能怎么样,难道还真忤逆不孝不成?那会毁了你的前程的,咱们慢慢来,总能想到法子的。” 两世以来,除了娘,再没有比他待她更好,给她更多心疼与的人了,她帮不了他什么,回报不了他什么也就罢了,至少不能拖他的后腿,累他大好的前程因她而受损,也累他母子失和,千夫所指。 傅御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来,自有分寸的。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且先回厅里去吧,我晚间去瞧你,有什么话,我们晚间再慢慢儿说。” 总归他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了! 许夷光听得这话,想起自己出来也有好一会儿了,还不知道许光那边儿怎么样了,许宓是不是又已回了厅里去,现下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忙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急着今晚就……再急也不差这三五七的,总归,在你没有放弃,不管是主动放弃还是被动放弃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时至今时今,她算是彻底明白,或者说是再也不会自欺欺人的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了,所以她才会为他的没有按时归来担心生气,为他可能娶别的女子酸涩难当,为他的母亲变着法儿的折辱她委屈悲愤 ,在他面前情不自的脆弱矫情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怎么能退缩放弃,她若退缩放弃了,怎么对得起他的深情与付出,又怎么才能让自己若无其事的过完这辈子剩下的漫长几十年?她一定会至死都后悔的! “我怎么可能放弃。”傅御忙不迭的开口道,“被动不会,主动更不会,你安心等着我就是。” 心里为许夷光的勇敢与坚定,欣喜足得恨不能立时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要与她分开半步,更不想放开她的手。却也知道,现在的确不是绵缱绻的好时机,只得松了许夷光的手,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走远,直至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方收回视线,回了自己院里去,第一句话便是:“叫丁卯辛寅两个立时来见我! ” 再说许夷光回了偏厅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位子上的许宓,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光也已回来了。 许夷光暗自松了一口气,许宓人回来了,许瑶光等人看起来也一脸的平静,应当是没有惹出什么事来才是,真是万幸。 于是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附耳问许瑶光:“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回来的,还是五妹妹给找回来的?看起来没什么不妥或是可疑的地方吧?” 许瑶光道:“才回来没一会儿,比五妹妹后回来,是她自己回来的,除了脸有些红以外,看不出什么不妥可疑的地方,想来应当没事儿。倒是二妹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脸也这么红?外面应当不热啊。” 许夷光闻言,咳了一下,方道:“我一开始还能记得路,后面就忘记了,所以这会儿才回来,又因怕你们担心,一路上走得有些急……不管怎么说,什么事都没有,总归是好事。” 许瑶光倒也没有多想,“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申末酉初,晚宴开始了。 许夷光心情一好,胃口自然也跟着大好,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惹得许光笑着打趣她:“二姐姐午宴时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是打算把午宴没吃的,都给补回来呢?” 许夷光不能与她说真正的原因,她也不打算与任何人分享她心里的喜悦与甜,便只是笑道:“岂止午宴没吃什么,我早膳也几乎没吃什么好吗,三顿攒作一顿,换了你,能不大朵快颐的?”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能觉到她的心情好了许多,都忍不住暗暗疑惑,二妹妹/二姐姐这是给生气伤心糊涂了不成?对,一定是的,明明都生气伤心得不行了,偏还要强颜笑,真是有够可怜的,哎! 于是之后一直都有意哄着顺着许夷光,惟恐哪句话哪个动作不对,又让她触景伤情了,得许夷光是哭笑不得。唯独许宓,什么表示都没有,不过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出嘲讽或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而是一直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39章 排查 晚宴一结束,许老太太便带着儿媳孙女们辞了靖南侯太夫人,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许老太太希望越大,失望与打击也越大,强颜笑了一整,终于上了自家的马车,不必再忍着了,立时便沉了脸不发一语,待回了府在二门下了车后,也没有兴致再让儿媳孙女儿们去自己屋里玩乐,以‘ 明还要早起去镇国公府吃年酒’为由,径自命大家都散了。 许夷光乐得清闲,与众人作了别,便回了二房去见李氏,待见过李氏,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后,方回了自己院里去。 胡妈妈与分忙了上来,知道许夷光累了一天,现下最需要的便是换一身舒服的家常衣裳,再靠在榻上舒舒服服的喝杯热茶,就要服侍她卸妆梳洗。 让谷雨笑着给拦了:“待会儿再给姑娘卸妆更衣也不迟,妈妈,您要不先回房歇着吧,姑娘这儿有我和分服侍着就够了。” 待送走胡妈妈,又将其他服侍的人都打发后,谷雨便笑着拿了胭脂,要给许夷光补妆,“姑娘这会儿岂止不能卸妆更衣,还得重新妆扮一番才成呢。” 不然待会儿怎么漂漂亮亮的见傅将军? 分是个鬼灵,一听这话,再见许夷光明明清早出门时,还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结果出门一趟回来后,反倒心情好了不是一点半点,眉眼间的笑意简直快要遮掩不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必定是傅将军已经回来,指不定二人还已在侯府见过面儿了! 忙笑道:“就是,得重新妆扮一番,衣裳也得换一件才是,姑娘,就穿那件新做的织金孔雀的好不好?” 当初那件衣裳送来姑娘试穿时,没有搭配相应的发髻头面,也没有涂脂抹粉,尚且华美惊得让她们都移不开眼球,何况今儿姑娘还正好盛妆了,傅将军一定会被得神魂颠倒的! 许夷光被两个丫头的郑重其事得脸微微发起烫来,有些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造作不造作啊,真是,让人怎么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服侍我卸妆更衣,以前怎么样,如今仍怎么样。” 不然某人怕是更要得意得嘴巴都咧到耳后,尾巴也要翘上天了! 分与谷雨都讪笑起来,“好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也好。” 遂忙齐齐上前,服侍起许夷光卸妆更衣来。 却是刚收拾完毕,傅御便来了,得二婢那叫一个庆幸,要是收拾到一半,傅将军就来了,可叫什么事儿? 待给傅御行过礼,上了茶和果子来,便知机的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许夷光这才问起傅御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得再等至少半个时辰呢。”不敢看他的脸,也不好意思直问他不是说要跟靖南侯太夫人谈吗,这么快便谈完了? 傅御却明白她的未尽之意,道:“我给母亲请过安后,说有话与她说,她却说她累了一天,实在撑不住了,让我有话明儿再说,然后便进了内室去……所以我就先过来了。”母亲分明是在有意逃避他,总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可能真步步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就这两内,他总要跟母亲再郑重谈一次的,如今想来,他的公事明明就已办完了,她却忽然去信让他取道 回老家一趟,分明就是有意的。 作为儿子,他不能指摘自己母亲的不是,他也不打算再追究这事儿,但他不会再妥协了,无论如何他都会在母亲面前坚持到底! 许夷光明白了,靖南侯太夫人应该是知道傅御要与她谈什么,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心里既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释重负,好一会儿方笑道:“那便以后再谈吧。” 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又怕傅御继续白没说完的话,笑得太花一样,让她心跳失控方寸大,忙岔开道:“对了,将军见过辛大人了吗?” 傅御“嗯”了一声,“叫我熠之,别叫将军了。已经见过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呢,有什么看法?” 许夷光抿了抿,看来‘熠之’是他的字,可她怎么都叫不出来,这也太亲密了……便有些不自然的直接略去了,道:“我的看法,我外祖父既怀疑那陷害他之人,可能是他极亲近之人,那便查明当年到底哪些人与他、与我们李家走得近,能经常出入李家,再一个一个的排查吧。这些子 ,我据我娘的回忆,已列了一张单子,把所有我娘迄今能想到的,都已写在上面了,只是我没有人手,这事儿少不得只能麻烦你了,等把所有人都排查完了,剩下的那一个,自然便是凶手了!” 傅御皱了皱眉,迟疑道:“那万一,那个人……也是你的亲人呢,你要怎么办?” 话音未落,许夷光已猛地抬头盯住了他,道:“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你已经查到什么了?” “倒是还没查到什么。”傅御摇头,“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 许夷光不说话了。 不怪傅御会这么说,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任谁听了辛寅的转述,或早或晚都会怀疑到她祖父头上,连她这个当局者不也没例外吗,何况傅御还是旁观者,看得越发的清楚与理智。 好一会儿,许夷光方轻声说道:“若真查到,那个人也是我的亲人,那就更好了,我正好帮理不帮亲,两边都不偏颇,只看谁有理便向着谁了。何况如今的许家,我越发不认为,是我和我娘的家了……” 这回轮到傅御沉默了,片刻后方道:“太太她,这几还好吧?”没想到许明孝那个混账东西,已经不只是混账,本就是人渣了,竟连那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但给太太的身心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也让悲愤绝,就算他是的亲生父亲,他也忍不住想打断 他的腿了!许夷光微微有些难堪,“好的,毕竟早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不过是再次知道他能没下限到哪个地步而已。不过,你能不能把你的人都撤走,别再时时盯着我和我相关的人了?你这样,让我觉得 在你面前,什么私隐和秘密都没有,无所遁形无所遮掩似的,当然,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是在保护我,可我还是坚持,希望你能明白。”这样的事儿,偏让他给知道了,在旁人看来,她本来就远远配不上他了,偏她身边还都围绕着一大堆七八糟的破事儿,久而久之,指不定连他自己,也会觉得她是个大麻烦,会对她敬而远之了。 第240章 我没有高攀你 傅御自来便知道许夷光自尊自重,虽无傲气却一身的傲骨,不然也不能与许家的长辈们关系都处得不怎么样了,说到底,都是因为她拉不下自尊,哪怕只是虚与委蛇的讨好他们。 对着自己的所谓亲人都拉不下自尊心了,对着他,只怕就更拉不下了。 因点头道:“我知道了,会尽快把人撤走,以后再不时时盯着你的。” 当初派人时时盯着她的本意,是怕上次他母亲变相她的事重演,再就是怕她们母女被许家的其他人欺负,偏她被被欺负了,还不肯告诉他,向他求助,只肯自己扛。 谁能想到许明孝会忽然又发疯呢? 那样的事,连他事后听丁卯委婉的说起时,都觉得尴尬与难堪了,更别提她这个当事者了,她不想再让他知道类似的事,想要有自己的私隐与秘密,也是人之常情。傅御说完,不待许夷光说话,又道:“不过在撤走人之前,有两件事我得先说在前头。第一,你父亲那个姓郭的姨娘,前阵子转弯抹角的去城里一家钱庄,提了一笔银子走,将近五千两,应当是她这些年的私蓄,她的人提了银子后,开始在城里城外的到处寻起郭圃母子来,只怕不止是想找到他们,让他们子好过一点那么简单,应当还打着找出当你父亲被弹劾之事是有人幕后主使的证据,要不要我把人 远远的走,以绝后患?”这样的事,丁卯本来是要第一时间告诉许夷光的,可傅御知道许夷光的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与他麻烦的,遂与丁卯说了,除非许夷光主动找他,否则除非十万火急,不许先找她,万事都等他回 来。 是以许夷光还是第一次知道郭姨娘的打算,不由嘴角微哂,果然郭姨娘骨子里,就从来没想过要安分度啊! 不过她却摆手婉拒了傅御的好意,“不必把人走了,就让他们查吧,查不出来最好,查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已只差最后撕破脸了,真到了那一,扯下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没什么。” 祖母那个人她太清楚了,就算真到了那一,只要她身上还有利可图,只怕也十有八九不会同意父亲与娘和离的。 但父亲就不一样了,他若知道当之事,都是她幕后控的,一定会恨得想立时休了娘,再将她逐出家门,便是祖母坚持,他也势必不会听的。 那届时她就可以和祖母扯下虚假的温情面纱,钉是钉卯是卯的好好儿谈条件了,她还要那句话,只要能让自己母女顺利离开李家,就算祖母狮子大开口,她也不在乎! 傅御见许夷光婉拒了自己,皱了皱眉,道:“,一旦查出来,可对你和太太都不利。不过,你既坚持,我同样尊重你的选择。” 反正就算真查出了什么来,局势对和太太不利了,也有他做她们坚强的后盾,他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他的人! 许夷光就点了点头:“多谢。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 傅御“唔”了一声,“,我听说,你想买庄子和宅子?其实我名下就有好几个庄子在京郊,在京城我也有好几处宅子,要不……” “打住!”话没说完,已让许夷光抬手打断,“你名下有庄子和宅子,那是你的,至少眼下,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所以,你后面的话千万别说了,或者就算是我会错了你的意,你是想卖给我,除非你按市价来卖, 否则,我也是不会买的,何况我还未必买得起。”见傅御要说话,忙又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掺杂任何利益关系,我们如今的地位不平等,我没办法改变,谁让一来男女之间,本来就生而不对等,任何一个男子,只有有志向肯上进, 都有希望为自己挣一个美好的前程与未来,而世间几乎所有女子,却只能通过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儿子来实现自己的价值,且是以附属品的身份实现自己的价值呢?”“二来我们之间差了几岁,等我像你这么大时,肯定一切都与如今不一样了。但地位不对等我改变不了,却能坚持让自己的人格与尊严始终与你对等,让我从现在就开始理所当然享受属于你的一切,我过不 了自己这一关,想来这样的我,也不是你心里想要那个我,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吧?” 傅御点头,“我明白,可在我心里,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的命,都是可以随时双手为你奉上的,,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这样与我泾渭分明,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说到最后,脸上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委屈与郁郁来,还是拿他当外人。许夷光笑起来:“我如果真要拒你于千里之外,你确定你这会儿能坐在这里?我希望我们之间是纯粹的,也希望自己始终是一个独立的人,想要得到什么,都通过自己的能力与努力,这样纵然将来别人提起我们来时,哪怕都说我配不上你,高攀了你,但至少我自己知道,我没有高攀你,撇开先天的家世出身以外,我本人与你是旗鼓相当,天造地设的,我有那个底气,再就是至少你也知道,我没有高攀你, 不会轻易弃我如敝履。” 傅御越发明白了。从来没像寻常的闺秀们那样想过什么“夫荣贵”,也没想过要踩在他的肩膀上,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她希望自己始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依附于谁的,旁人介绍她之前,也要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