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也怀疑我,我一个*接班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北千秋一脸正义凛然,扭了扭身子道:“驾,快去看一眼太后死成什么样了,咱就撤。” “别扭了,你再扭我就把你扔进草丛里去!”左只觉北千秋跟只泥鳅似的,他快抱不住了。 北千秋连忙停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做惹火的小妖,快用子挡好了,别让人家看见你的凸。” 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直接伸手将北千秋扔进了花丛里,耳朵尖都红了,咬牙切齿:“你丫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屎!” 等左和北千秋又打又闹,到了太后身子所在的殿时,左晴与皇后正靠在最里边的帐旁哭泣,太后的身子就停在那上,何荣儿与曲澄站在一边,惠安长公主默然的拢着双手坐着,顺帝一脸痛苦的坐在榻上,却在看着左和北千秋一起过来时,脸微微变了变。 他会演,左也会,他牵着北千秋,面悲伤的按礼跪到边,北千秋一副不想跪的样子,左掐了她一把,她才老不情愿的跪了下来。嘴里还用极低的声音嘟囔着:“要不是看她都没气儿了,老子才不跪。” 左掀开了帐,看着太后的死态明显是被下人整理过的,却仍然可怕。面目微紫,颈上青筋毕。北千秋也看了一眼,默然无语的退了回来。 “太后今年才不过是比我大上几岁,本是可以好好颐养天年的,却没想到有人连太后都敢下手,简直胆大包天!”还是惠安先发的话:“内出了这等的事,要我如何放心的下你!你现在天天惦记着内分权,光总管职务都分成了三个人的份,让歹人有机可乘——” 惠安毕竟是跟顺帝同父同母的姐弟,说话也不那么顾忌。 顺帝点了点头,看向了皇后:“千山不也给你那边送了仙丹过去,叫人拿过来给太医看看。” 皇后已经叫人去拿了,不过一会儿便有几个女送来,太医将玉瓶内的白药丸倒出在盘中,小心翼翼的切开观察。 曲澄抱臂远远看着,面如常。 “左小时候还是被这千山的仙丹救了一条命回来,谁想得到如今会有人在千山的仙丹中下毒。”惠安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的依靠在架上。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三颗仙丹中,有一颗中生半夏含量极高,又另加入了微量其它药材,使得半夏服用后状极为明显。”那太医说着回皇后娘娘,却跪在了顺帝旁边:“太后肩颈痉挛、瞳孔放大,也明显是半夏所导致的。” 皇后惊得几乎要跌坐在地上,脸煞白:“臣妾若是吃了也不过命一条,可这仙丹本是要留着万一太子得了病症时使用,若是让太子服了这一颗,那就是谋害皇嗣!” 顺帝脸也极为难看。 曲澄慢的跪了下来,沉声道:“没想到有人竟然胆大到敢在仙丹中下毒。这些仙丹曲某下山后一直带在身边,直到进给太后与皇后。当时曲某还叫太医来检查了仙丹,必定是太后要入口的药品,千山入世也不得不要小心,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所利用。” 何荣儿听了这话,气的几乎要掉眼泪:“当初太医来了,自然是能检查仙丹,可本不能讲每一颗切开来仔细查看状和成分。千山的仙丹是从来不许太医单独拿走检查,怕的是方子被这些太医开始仿制。每年往中进献,都是直接到太后和皇后手里的,又有谁能在太后偷换了药,又到皇后这里来换了?!” 这整个屋内,每个人都演得沉闷,唯有何荣儿脸是泪,指责的声音,动而愤慨的回在屋子里。 左似乎觉到了每个人的面上都挂着事不关己的淡淡情绪——包括曲澄。 “曲某只问皇上,我千山谋害太后有任何好处?千山的利益不过是这年多没多几个门生,和朝堂有半分干系。我若想谋害太后,用这等法子是不是太蠢了些。”曲澄转身面向顺帝,高声道。 “怕的是人想拿这件事要对千山开刀,一边杀了太后,一边也将千山拖下了水不是?”顺帝冷笑。 皇后接道:“千山已有四五年都没有人出任国师之位了,这刚有人来进了司命府就这样。若非说要将千山拖下水,臣妾觉得不会有什么人和千山有利益冲突吧。” 何荣儿擦净了眼泪,在地上狠狠磕了两个头:“奴婢这话虽说的胆大,可也请皇上为太后做主——仙丹连奴婢的手也从未经过,一直放在太后身边,若非要说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瞒天过海,那也只能是这来头不明的道士!” “何荣儿!你放肆!曲澄堂堂国师,纵然和内朝堂都没有太多牵扯,却也不是你能这样妄称的!此事朕自然要查明,太后内之人都送去慎刑司,一个个审。国师也足司命府,待此事后续——”顺帝表情震怒,下的指令却是轻飘飘的。 何荣儿几乎昏过去。送去慎刑司—— 就是要威那些人,看谁扛不住酷刑,先来背了这个锅。 从多少年前,顺帝就极为偏袒信赖千山的道士们,或许大臣们从不知道,何荣儿好歹也在里呆了这么多年,心里是一清二楚! 她咬紧牙关,看着几个侍卫将外头跪地的下人们拖走,冷笑出声,手里头没有证据,以后也不会再有证据。何荣儿猛然站起身来,旁边跪在地上的太医惊得往后一缩,就看见她一头往旁边廊柱上撞去! “你——”惠安长公主伸手去拦,却没拦得住,只看着何荣儿跪倒在地,头是血软倒在那里。 何荣儿在里好歹是极为有分量的女,旁边几个小女俱去搀扶她,她面是泪抱着廊柱不肯撒手,声音颤抖道:“奴婢……怕的不是死!怕的是死了事不关己的人,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 她声音如此愤慨,却被屋外的雷声完全住。北千秋抬起头来,看着屋外似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砸在琉璃瓦上响的惊人。那磅礴的雨声瞬间拉开序幕,相比之下何荣儿的进声音仿佛成为了配乐。 几个人如风雨一样撞开了门,在顺帝的说话声中,将何荣儿架了起来。 每个人的表情仿佛相较于太后的死,更在意这场突如其来的烦人的雨,冷冷的围观着脸是血不断哭泣的何荣儿。 “你这么个样子成何体统!如何担得起事情!”顺帝拍了一下扶手:“你在内这么多年,过了是白活的么?!” 这指责来的毫无理由,何荣儿作为一个太后的奴才,心里头愚忠的护着太后也是情有可原。可顺帝下一句就让在场所有人脸有点微妙。 “不管你今儿哭的是要死要活,明天要是还有一口气,就任职新任内司,将里的事给我担起来。”顺帝这句话说得认真。 ……上一任内司女官还在左身边呆着呢。 这职位一空就是六年。北千秋这个上一任的大毒瘤被正义的皇上铲除了之后,内司女官这个极其容易专权的职位被蒂除,权力被分给徐瑞福在内的三人,已经有五六年没听说过内司这个职位了。 如今顺帝说要让何荣儿再做内司女官,是只说个名号,权力不大——还是要收回内权力,再培养一个专权之人来? 从惠安到扛着何荣儿的女无不在揣测着这句话。 何荣儿被架出去了,推门进来了另一人,他一身和南六几无不同的玄衣,跪在顺帝脚边,声音冷冽:“回皇上,臣等前去太后内,发现太后一名近侍从宴席之上溜走,与伶人混在一处,逃出西门。幸而西门驻扎侍卫发现蹊跷,南六已经前往西门捉拿此人。” “朕这头还没开始要下手,就提前坐不住了。这人不是心虚能是什么!将他带回来!那些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队伍里多了一个人!也都是包庇——!这些下的伶人,一个都不用留!”顺帝震怒,拍着扶手说道。 北千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只有左听见了。 这就连得上了,这回在明面上,冬虹那帮人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明明这时候,恐怕那帮伶人已经被杀的不剩几个了,顺帝才下命令,可对于其他不知前后顺序的外人来说,是那些伶人撞在了头上。 左从椅子上起来,扶起了北千秋,状似疲惫的说道:“叫徐瑞福将太后的身子收敛了吧,该办的都妥善办了。明明是寿宴却变成了……” 徐瑞福进来,叫人将太后放在金缕的布上,轻轻裹好抬了出去。二十多岁做太后之时,本是按着礼数都要先制作了棺椁备下,可太后只嘲讽着说她自己命硬得很,不需要那东西,可人还都是私底下备下了。 空了多少年,这回可算是将那镶珠玉的棺椁里放进人去了。 剩下的事情是皇上和徐瑞福要嘱咐考虑的,顺帝似乎殚竭虑,他伸手拍了拍惠安的手背,看了她一眼。惠安反握住他的手,笑了起来:“她死了。今儿……大概是多少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天。” 顺帝看了她一眼,摆出一个似乎理解安的笑容,跟着徐瑞福撤了。 左扯着北千秋走出门去,水云一手一把伞,站在门口,左十七连忙接过一把撑开,要给同样走出门的惠安长公主撑上伞,她伸手拂开,一身深红与金相见长裙提起来,大步走进雨里。 左愣了一下,看着他娘穿过两列铁灰银甲的侍卫,夜中冰冷的雨水亮晶晶的从他们雕刻着花的头盔上滑下来,乒乒乓乓的落在身上,头盔下的年轻面容正眼神空的望着黑的浓郁的天空和雾蒙蒙的远处墙。惠安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来,弯下去笑起来。 笑声愈发响亮,她笑的长期不接下气,忽然抬起手来,衣袖也跟着风雨翻飞,她回头指着刚刚停着太后身子的殿,笑着大声骂道:“说你活得比我长!呸!我膝下好歹有两个孩子!我没了丈夫,我没了父母,我还有我的孩儿!你还剩下什么!” 一身深红仿佛被被雨水润的鲜亮刺眼,金刺绣散发着光,跟周围的蒙蒙的黑暗在顽强的抵抗,她笑的弯下去,左却听得出,那笑声理智的可怕。 “你仅有的女儿送去了柔然,你的两个儿子来长安城送了死,拉上半城的长安儿女陪葬!你的一生除了给长安带来了祸患还带来了什么?!”惠安吐字清晰的说道,声音恰好穿过雨帘送到左这里。 左知道,那个刚刚死了的女人曾给左家带来了多少磨难。 在左的幼时记忆里,仿佛太后一边编织着灾祸,一面冷冷的旁观。惠安恨得咬牙切齿,只想着这两年绝对能叫她生不如死,却让别人抢了先。 “我的弟弟赢得了这个位置,他会一直守着这长安——我会一直守着他,我们一家人,你这个可悲的女人,你本不知道什么叫一家人!”惠安还在笑着。 左的表情冷了一下,他看着笑称她和顺帝是一家人的母亲,简直觉风雨冷进骨子里。他娘还是这般的——全心全意的信任着顺帝。 皇后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震惊的站在门口。 左拿起伞就要走进雨里,北千秋拦了他一下,左回过头来。 “你知道么?太后跟你母亲同岁,在她们二人嫁人前,还曾是最好的玩伴。”北千秋看向惠安说道:“从两人嫁人到现在,二十五年还多了……命真是……可笑。” 左愣了一下,却看着皇后已经率先拿起伞,走进了雨里,撑着伞走向惠安。 “长公主……”她才开了口,惠安抬起头来看向皇后。 “丫头,你真的要羡慕我,你已经没法这样笑出来了吧。”惠安面上止不住的笑意,接过伞来:“瞧你那张脸,你以后会一直这个表情到老的那一天吧。” 皇后还是那张端庄的面容不说话,面溶进雾蒙蒙的黑暗里。 “人啊,还是快意恩仇一点好。这长安快要死我这个老妇人了。”惠安跟个女孩子一样转着伞说道:“女人越强大越怕老,幸好我老得快,来不及抵抗就已经年迈了。” 她不过四十却这样说道。左终究是听不下去了,走进雨里扶住惠安,接过伞来。惠安难得有几分软弱的倒在他这个儿子身上,往外走去。 水云没办法只得过来给这个郡王妃打伞。 却没想到北千秋沉着一张脸,眉头紧皱,面上隐隐浮现一种嘲讽的苦笑,快步走进雨里,水云没办法连忙小跑跟上。 北千秋很快就走到了惠安长公主的身后,看着左宽厚的肩膀已经完全的撑得起看起来尤为瘦小的长公主。左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状的绝望,水云或是旁人都难以猜测这种情绪的来源,北千秋却心里头明白得很。 “此事跟皇后不了干系。”左扶了一下惠安,低声冷静道:“能靠近的了太后,又近的了皇后的人,在这里就只有两个——太后和皇后她们二人。如今太后死了,此事除了皇后所为又能有谁?” 惠安点了点头,扶住了左的肩膀站直了身子:“这些再正常不过。我只是最觉得胆寒的是我的晴儿,也要去争那太后的位置。她想要兆振,为的不就是有机会跟太后的位置搏一把么?” 左垂眼。 “她若是输给皇后,葬身里,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若是真是坐到太后之位……才是最可悲。”惠安的眼睛直直望着门。 左听了这话,默然不语,只用力的握着惠安长公主的肩膀:“我能护着左晴一天,就是一天。她不该去想那个位置,等过段时间,我会去提醒她。” 北千秋眼睛看向了别的地方,没再言语。 等左扶着惠安出了门,几列侍卫列在轿后,惠安疲惫的坐在轿里。他安顿好了他娘亲,刚要回头,就看着余光里一个红的身影抢过侍卫的黑马,抓住被水透的鬃,一夹马腹窜了出去—— “北……”左差点就将她名字在惠安面前叫出口,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北千秋这么虚弱的样子跑到西门军面前去遛弯。左将轿帘放下,水云带着一路人出,他火速借了一匹马,抱着个防雨的大氅,身后跟着左十七与半队侍卫,踏出一路水花的往西门赶去。 雨带来一团一团的雾,以至于窄窄的道上,左还未看到那立着的军,先看到了地上血红的雨水。 一地尸体,乐器被踏碎,丽的服饰染上泥泞,只有几个人还站在那方阵的军面前,却都落了伤。其中就有蓝裳的冬虹,长发披散在肩上,手里头两把细长如灵蛇的长剑挂了浓厚的血珠。 北千秋站在她旁边,正把自己的外裙解下来披在冬虹身上。 左气的不行,北千秋明明身上还有些烧,脸颊都是不自然的红晕,还认真的把自己的裙子盖在冬虹身上! 她能不能惜命一点! 左翻身下马,将手里的大氅兜头往北千秋身上一扔,愤愤的罩在她身上,走到了前面。 南六打着一把黄伞,并未骑马,一身干的歪着头,看着左,率先开口道:“郡王也来捉拿那谋害太后的逆贼了?” “本王不过来见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个那么大胆敢谋害太后。不知道那人是躺着呢,还是站着呢。”左从左十七手里接过一把黑伞来,撑开来状似无意的把北千秋拢在伞下。北千秋正低头看着倒在地上人,面沉得让左心惊。 “啊——就是那个。”南六极为敷衍的抬手,指了一个冬虹身边还撑着剑站着的男子说道:“没想到这帮伶人里头还有这般厉害的剑客,刚刚站在这儿我可低头数了,倒在地上已经没气的北衙卫,就有三十七人。” 左也是心里一惊。这帮卫大多数都是各个军中的年轻英或是长安权贵子弟,多是武艺不错或背后牵扯极广,冬虹杀红了眼,可真是……连军都难以招架的人型绞机。 “哎?你是说冬虹是剑客?”左故意一脸吃惊:“她可是外有名的乐伎,就这细瘦的胳膊还杀了三十七个卫?就这样还能保护皇上?!” 南六开口笑道:“或许左郡王不知,我恰好跟这柔弱的冬虹姑娘在一个山庄里长大。在太后宴席上,见到为太后演奏的乐伎竟然是曾是毁了半个剑云山庄的剑客,我怎能不忧心——纵然没有皇上的话,我也不会容许这等危险人物出入廷。” ——南六也出自剑云山庄?! “死了的伶人,共七十一人。”北千秋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来。 冬虹狠狠地了一下鼻子,左才发现她脸都是眼泪,只是被雨水化开看不清楚。冬虹面上哪里有最早见到时候的哀愁温婉,此刻一咬嘴,眼中竟然显出歇斯底里的愤恨。 “冬虹!”北千秋陡然高声喊道,左似乎也知道要发生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冬虹的肩膀,却只拽掉了她肩上披着的红裙,如鬼魅一般身影挟着风雨,就往那一队军面前而去! 左确信是看见南六松开了握伞的手才拔刀的,然而伞还未落到地上,他耳边就传来了尖锐的金属相撞之声——待到那冬虹踏起的水花与伞同时落在地上,左眼已经看着这二人手了三四刀。 南六手里的是一把如霜雪硬净的长刀,直的仿若不是被人手工锻造而成。 “叶磬修!”冬虹嘶声喊道:“剑云山庄的少爷做了朝廷的走狗——你自个儿毁了自个儿家!且看着高兴不?!”两把剑斩断雨丝,疾迅狠厉,动若雷霆—— 左十七自认剑法高超,也未曾见过一个女子瘦薄的肩膀中有这等磅礴的力量,二人刀剑相撞之声回在墙之中,隐隐耳鸣。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