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儿听见便理所当然地问起石家的“大宝”,如英便将沛哥儿的身世一一都与李四儿解释了。李四儿听了睁大了眼,问:“所以,府上大宝其实是……养子?” 石家一起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李四儿已经快疯了,这家人脑子里都是水吗?石家明明有爵位,可是却偏生要让个没人要的可怜货去袭爵,自家亲生骨反倒要靠后站? 李四儿的亲儿子玉柱是隆科多的次子,玉柱就面临这样的问题,隆科多身上的一等公爵位以后是嫡长子岳兴阿继承,玉柱啥也捞不上。李四儿为此已经在隆科多面前闹过很多次,但是岳兴阿没什么错处,又是嫡长,隆科多没有办法剥夺这个儿子的继承权,所以只能去求了雍正皇帝,给玉柱补了个内班侍卫的缺儿。 所以李四儿完全不能理解:石家人这到底是缺心眼儿呢,还是真傻啊! 反倒是佟家的姑娘玉兰,见石家小小一个院子,一点儿也不局促,又清雅又惬意,石家人又都是和气的。玉兰倒是心生亲近,觉得石家很是不错。 到了晚间,李四儿在自家府邸见到了隆科多,隆科多知道这位如夫人今去了石家,便随意问起。 “这可要了命了!”李四儿嘴快,立时酱加醋地将石家家贫,石家的女眷样样都要亲自动手,甚至石家想不开地替旁人养孩子,一股脑儿全都说了。 隆科多皱着眉头,道:“石家收养姐之子,那是长房,新科榜眼是二房,爵位反正也落不到他身上的。再说了,若是石家家贫,玉兰多带些嫁妆进门,没院子没田亩,咱们难道不能给玉兰置办,回头玉兰把自己的子过舒坦了,不就行了?” 李四儿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说:“不是那么回事!” 最关键的,她是看不惯石家那种甘于淡泊的态度。李四儿动起来,拍着桌子道:“我才不管旁人,她们自己劳作,守着巴掌大的小院,多事养旁人的孩子,都不管我的事,关键是,她们管这样的子叫舒坦,叫舒坦!” “这还魔怔了,今回来玉兰也跟我说,觉得石家的子过得舒坦的。老爷您看看,咱们玉兰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她怎么过得了这种子?叫她在那样的人家待一天,也是辱没了她。” 李四儿憋红了脸,拍红了手掌,隆科多连忙哄:“好好好,反正两家都没定下来,你既不意,咱们就不给玉兰说这新科榜眼就是了。” 于是,佟家的媒人去了石家一回,就再也没有提过这茬儿。因是佟家自己摇了头,因此便也怪不到石家头上去。李四儿这般跋扈的人,竟然还记起礼数,往石家送了几件玩意儿,算是补给石家几个孩子的见面礼。 当初石咏提出,邀李四儿来石家椿树胡同小院“相看”的时候,他就大致算到了这么个结果。佟家与石家过子的观念太不相通,要将出身背景习惯如此大相径庭的两个人捏到一起去,恐怕难有好结果。 当时石大娘还曾表示过反对,说是石家人诚信为本,尤其是婚姻大事上头,决不能欺瞒哄骗他人。石咏赶紧解释,那绝不叫“欺瞒哄骗”,只是将石家最真实的生活面貌“展现”出来,当然,在展现过程中可能会有些“艺术加工”,因此会将最紧要的一两点突显,但这依旧是石家人最习惯的生活,绝无欺瞒之事。 当然石家兄弟两个也商量过,为了避开一门不妥当的亲事,给石喻适当加戏,比如蹲在自家门槛上啃烙饼之类的“表演”,石喻也绝对做得出来。只不过李四儿心理承受能力不算高,早早就被“舒坦”二字打败,自己退却,石家总算是丝毫不行迹地“婉拒”了这桩不合适的亲事。 岂知这消息在忠勇伯府那里走漏了消息。很快瓜尔佳氏族里就都知道,隆科多相女婿相到了石喻头上,结果还未见到石喻本人,只见了石家的情形就将石家给拒了。 孟氏很快听到了风声,她哪里还有看不透石家人的心思,当下笑道:“石家这是自己作没了这门亲事。” 孟氏早先听说石喻中了一甲,心里不是滋味儿,如今听说石喻没被佟家看上,便也心生几分得意,便通过庆德之隔空冲石家喊话:“人家瞧不上喻哥儿,许是能瞧上唯哥儿呢?做人兄长的不能这么自私,自己不想得好姻缘的,也别阻着旁人得好姻缘。” 孟氏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所以明里暗里贬低石家,指责石喻既然不想与佟家结亲,为何不将这等机会让出来,让佟家也相看相看石唯。毕竟石喻今年十八,石唯也有十五了。 佟家姑娘玉兰,也正正芳龄十五岁,要说配石唯的年纪,勉强也可以。 然而孟氏也就是耍耍嘴皮子而已。毕竟谁家也没有亲兄长还未说亲,小三岁的弟弟就先越过兄长的道理。此外,石喻是因为考进士中了一甲,佟家才会看上石喻,石唯与哥哥在功名上还差这么老远,孟氏不过是一厢情愿,做做梦罢了。 不过孟氏既然这么说,石咏这个石家的一家之主少不得也要有点表示。石咏当即也托庆德将话再传回去,说是石家没有任何阻挠旁人姻缘的意思,孟夫人那里,如有相中的人家,自管请便,石家绝不干涉。 他料定了孟氏为石唯说亲,绝不敢提这个“佟”字,原因无他,年羹尧与隆科多是政敌,两人不和。 早先年羹尧于雍正二年进京的时候,就曾经在雍正面前八卦了很多隆科多之妾的所作所为,颇有指责之意。而隆科多则在雍正面前当耳报神,传了不少年羹尧恃宠生骄、专横跋扈的各种行径。 雍正无奈,只能在两人之间充当和事佬1。原本要将年熙过继给隆科多,也是调解两人关系的一种安排,可惜后来在十三阿哥力劝之下,为了年熙本人的心绪考虑,到底还是将年熙过继给了年希尧。所以年佟两人,到底也没能调解成功。 孟氏的父亲就是年羹尧手下的亲信,她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可能肖想佟家的女儿。果然,石咏这话一放出去,孟氏立即怂了。她如今也会想办法为石唯和石真打听相看,但是再也不敢公开提什么与佟家相关的事儿了。 而石咏于此时接到了二叔石宏武的信。 此前年羹尧青海大捷的时候,石宏武一直随岳钟琪在青海与四川一带征战,甚是劳苦,直到六月间才接到了石咏寄来的家信,信中告知石二叔石喻高中的好消息,此外也询问石宏武对石喻亲事的看法,毕竟石二叔一直征战在外,这“父母之言”怕是难以完全足,因此石咏选择了事先征求意见,毕竟为石喻说亲也拖不得了。 石二叔的信总有两页,看得出是分成两次写的。头一页是正常的与石咏的相互问候,只说他在岳钟琪阵中,一切尚好。西北的情势尚未完全稳定,他短期之内没有机会回京,因此尽请石咏这个“长兄”为石喻的婚事做主,他一切都没意见。 而第二页,石咏见到的时候也微吃了一惊,拿去给石喻看,石喻也默默无言一阵,从大哥这里将信笺讨去,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那信笺上只写了一个硕大的“好”字,看得出来书写的人心情动,连手都在抖。那个“好”字收尾的一笔那里,墨迹有些模糊,显然是写信的人写完这个字之后,笔墨晾干之前,写信人的泪水将信纸给打,将字迹给洇开。 可以遥遥想见,这写信人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几多自豪欣,又几多愧疚自苦。 石咏深知自家二叔与二弟,都是不善于表达情的人,然而两人其实都不是那等无情无绪的木头。石咏见石喻如此,便立在石喻书房外,对石喻说:“以后大哥不代劳了。与二叔的一应书信往来……都由你来吧!” 石喻背对着石咏,低头立着,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很快进了九月,石咏与如英都留心打听着中的消息。他们早先已经相中了几家人家,就等着看这次选秀的结果。若是这些人家的闺女能够被撂牌子或是得了恩典免选自行婚配,他们便有机会为石喻上门去说亲了。 这一次雍正明确提出,距离皇考崩逝未二十七个月,因此东西六不进新人。本次选秀主要是为宗室子弟择偶婚配。因此挑人挑得不多,撂牌子的几率很大。 可是事情未必总是遂人愿,石家看好的几家都被选中,有郡王妃郡王侧妃,也有指给镇国公辅国将军之的。石咏与如英便只能自我安,大约他们的眼光都不错,且与皇家的眼光差不多,他们觉得好的,皇家也觉得好。 最令石咏吃惊的,还要数他昔的弟子弘历阿哥,府里竟然给指了两个格格,一个姓高,另一个姓富察,但是这富察氏与伯府老太太富察氏没什么亲眷关系,只是同姓而已。石咏掰指头算了半天,总算算清楚弘历竟然只有十二岁。他着实为此被雷得外焦里的。 如英却说:“皇子阿哥,这点年纪身边便指人这也是常事。只是对于这些女孩子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幸事。” 这时安安声笑着从夫两个的上房外面”咚咚咚“地跑过去,这孩子的天至此还未受过半点约束。夫两个登时相视一笑,石咏点着头道:“咱闺女这子,是绝不可能进去的。” 如英登时伸手打他一下,纠正道:“安安哪里都去得,只是咱们夫绝不会让她去那种地方便是。” ——对!这才是正理儿!石咏心想。 如此一来,为石喻说亲的事就暂时耽搁了。然而石咏的二伯庆德却鬼鬼祟祟地找上门来,问石咏:“茂行,好侄儿,你看看,这能不能……行行好,帮帮忙,借你二伯一件能唬人的古董去使使?” 石咏心想:啥叫能唬人的古董。 他一开口:“二伯,啥叫‘借’?” 庆德:……这个侄儿,现在越来越犀利了。 “茂行啊,”庆德无奈之下着手,对石咏说,“你看你二伯上回往锦官坊那里送了二千两银子过去,却一点水花都没有?这次好不容易问了人,说是二千两实在是太少了,但若是真金白银,现在打点年公的行情已经涨到一万两了。所以二伯实在是没办法,过来求你,你手头有没有什么,价值不算高,但一看上去特别唬人的古物件儿,或是书画什么的,替二伯救救急?” 石咏:“二伯,你为啥一定要打点年公?在如今礼部的差事上做做不也好的?” 庆德便急:“这实缺和闲差哪儿能一样?再说了你二伯已经折了两千两在锦官坊,锦官坊有一本册子,将每个官员买‘蜀锦’的金额都记在上头。二伯眼下也不用一万两,就只要一件古董,就能补上差额……” 石咏几乎无语,心想这个二伯为何如此天真,锦官坊那本簿子,哪里是什么寻常账册,分明是一本“百官行贿手册”,孟氏可以随时以此要挟曾经向年羹尧行贿的官员,这本册子,本便是他们的罪证那。 作者有话要说: 1年羹尧进京的时候,雍正曾经就年羹尧对李四儿的批评做出以下评价:“舅舅隆科多实心办事,恪谨尽职,近亦有人议及其家人者,凡人十事中九事皆善,而一事偶失检点,人皆舍其九事之善而指摘其一事之失,此因尔等互相妒忌不能同心为公之故耳。”对隆科多还是维护为主,对年羹尧则是批评教育。所以……隆科多撑得比年羹尧要久一点。 第390章 石咏想了想, 面上出一派为难,对庆德说:“二伯, 不是我不帮你, 只是我们家里藏的那些, 就算略像样的, 也不过是值几百两的字画,您要凑八千两,恐怕得将我们家全掏空了去……喻哥儿说亲在即, 您、您忍心看着我们这儿……” “不不不, ”庆德双手直摇,急得额头上见汗, 说:“咏哥儿,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亲眷间的往来人情都是要还的,他现在从石咏这儿取一件八千两的古董, 将来就得还石咏八千两的东西, 这他哪儿舍得。 “我的意思, 就是要一件看起来值八千两,但是真正的价钱远远不到八千两的古董。”庆德把话挑明白。 石咏也直接回:“二伯对不住,咱家还真没这样的东西。” 庆德却双手抱住石咏的胳膊:“咏哥儿, 外头就是琉璃厂, 琉璃厂里人人都说大侄子你是古董这行当里头的行家,眼睛最毒,只消瞅一眼就能看出这古董是真是假,值多少钱。这不, 二伯自己掏银子,只求你帮二伯一起去看看,挑一件物事,这总行了吧?” 石咏叹:原来自己依旧是琉璃厂的传说。 但是庆德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石咏见怎么都不能消除这位二伯的执念,便只能陪着庆德去了琉璃厂。在琉璃厂大街上,石咏琢磨了半,终于对庆德说:“二伯若是实在想有一件看起来体面金贵、常人又摸不清深浅的古董文玩,那就还是在玉器里挑吧!” 历来就有“黄金有价玉无价”的说法,古玉的价格更是忽高忽低,即便是大行家也可能有走眼的时候,有时伪劣次品能被叫上天价,而至宝如和氏璧亦有无人问津的时候。石咏知道庆德是耍小聪明,想出小钱,占大便宜。他劝之不得,只能给庆德出些能留条后路的法子,后若真的出事还有余地能找补。 庆德欣然应允,拉着石咏去了琉璃厂一间古玩铺子。这间铺子不是松竹斋,铺子的掌柜与石咏过往没有情,但是掌柜认得石咏,也怕石咏,见到石咏就结结巴巴地说:“石石石石大爷……” 石咏一挥手:“不怕,今过来绝不找你麻烦。就是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比较像的‘高古玉’。” 那掌柜一听,便放心了。“高古玉”一般是指汉代及以前的玉,汉代时对玉石的开采量极大,而且玉器的制作工艺也非常考究,所以自汉代传至今的玉器,自然都是价格不菲的宝贝。 偏生石咏说的是“比较像”的高古玉。 掌柜的点头哈,连忙去将身边贴着螺钿的楠木柜子屉拉开,从最深处取了几枚玉佩出来,用帕子托着,递到石咏与庆德的面前。“明人不说暗话,石大爷您也是个大行家,咱们也不说这些是‘高古玉’,都只是明代的东西,但您要是觉得好,看着像是战国的、西汉的家伙,您就拿了去。小店只按收来的价钱,一分不加,直接转给您……” 庆德一听,能以明玉的价格,盘下战国的甚至是汉玉,有这等好事,登时喜笑颜开。 石咏却有些迟疑:这些毕竟是在骗人啊。虽然掌柜没骗他,他也没骗庆德,庆德也只是想拿这冒充的汉玉去走走人情,免得糟践了早先买蜀锦的两千两,可是……以伪作真,这总是有哪里不大对。 他正犹豫着,后头帘子一掀,有人进来招呼石咏:“茂行!” 来人正是宝玉,笑着向石咏拱手:“早先在外头就见到茂行兄了,但既然遇上了,少不得要进来打个招呼。掌柜的,盼着没麻烦您!” 那掌柜赶紧说是不麻烦,接着请石咏等人自便,细细将那几块玉一一看过。而庆德听说宝玉是荣府的公子,便只打了个招呼,什么也没多说,对已经大不如前的荣府应当是不大兴趣。 石咏则招呼宝玉上前:“来,宝玉兄弟,看看这些高古玉,你觉得如何?” 宝玉便来到柜台跟前,双眼望着柜台上放在一方绸帕上的几枚“古玉”,打量了半晌,他面上却笑容愈甚,却摇摇头。 石咏问:“怎么?没一枚入得了眼的?” 宝玉不好意思地笑道:“都不是汉玉!” 石咏一拍大腿,道:“好厉害,宝玉兄弟,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个识玉断玉的行家!”哪怕是他,见到了这几枚古玉,也需要看包浆、看沁、看钙化、用放大镜看裂纹……甚至需要用仪器辅助,才能鉴定出古玉的真实年代。而宝玉只是站在这里,慢慢看着看着,便轻描淡写地得出结论——这些都不是高古玉。 宝玉听见石咏赞赏,不好意思地笑了,轻轻摇着头说:“绝不是什么行家,只是……以前在家中看得多了,如今看看就觉得应当不是汉玉。” 宝玉说得轻描淡写,石咏听来却心内暗自唏嘘。荣府过去的富贵与荣耀,怕是就此一去不复返了。可是昔的生活依旧在宝玉的人生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甚至宝玉只要随意看看,就能知道这些是明代的玉,与高古玉无关,这大约便是元稹所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石咏见这几枚冒充的“高古玉”,没有一枚能入得了宝玉这样的眼,便觉得即便是庆德买下来,再往孟氏那里送去,就算过得了“锦官坊”那一关,也未必过得了往后年羹尧年家人那一关。于是他到底还是劝下了庆德,没有出手花钱,而是一行人离开了这间玉器铺子。 岂知过了几,庆德面如土地过来告诉石咏,说是“锦官坊”的行情如今已经涨到了二十万两白银。 石咏险些绝倒,赶紧问庆德:“二伯,你问得确实吗?” 二十万两买个官儿,那岂不是天下的钱都要跑到年羹尧兜里去了? 庆德点着头说:“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 原来他得到的这消息是关于昔直隶巡抚赵之垣的。赵之垣这人是康熙朝名将赵良栋之孙,两广总督赵弘灿的儿子、直隶总督赵弘燮的侄子,出身良将与官宦世家,早年间年羹尧发迹的时候就也未将年羹尧放在眼里。康熙六十一年,赵弘燮过世,赵之垣荫蒙袭了直隶巡抚的官职,便上书弹劾年羹尧,说年羹尧将清理赵弘燮亏空银四十万两“侵占为己有”。 过了没多久,康熙崩逝,雍正即位,年羹尧得势,便反过来报复赵之垣,说此人“庸劣纨绔”、“断不可令为巡抚”云云,并且举荐自己的私人李唯钧,因此赵之垣丢官,而李唯钧最终得了直隶总督的官职。 这赵之垣丢官之后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辨清时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追随年羹尧才是硬道理。于是此人便改换门庭,拿了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金玉珠宝贿赂年羹尧,要求投入年羹尧门下,并于年羹尧此前回京面圣的那一段时间里频频登门拜访,反复求见,终于让年羹尧“回心转意”,这不,前阵子便上书游说雍正,说赵之垣此人“可靠”“得用”“稳妥”,当可大用。 石咏在南书房行走,年羹尧推荐赵之垣的上书他见到过,同时也见到过雍正对年羹尧的折子批了“前后语言颠倒,殊不可解”这几个字的批语。当时石咏还不明白年羹尧前后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如今听了庆德解说,他总算是明白了——二十万两那,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还推不动年羹尧? 石咏只得安庆德一二:“二伯,人家这毕竟是谋的外省督抚大员的缺,若是一万两就能谋个总督、巡抚,这天下岂不是总督巡抚遍地走了?” 庆德双眼无神,呆呆地凝望着石咏,道:“咏哥儿,你二伯当初就是想谋个巡抚啊……” 石咏:…… “如今二伯是彻底不敢想了,二十万两谋缺,将来在任上可不得刮地皮?否则不就是亏本的买卖?”庆德茫然地说。然而石咏却觉得二伯这回终于说了一回人话,自康熙末年开始的吏治崩坏,民生疲敝,不正是由这种官场象而起?人人花大价钱得官,回头到了任上再从百姓身上刮回来。 “可是咏哥儿,你还是得帮帮二伯!”庆德越说越是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出帕子里包着的两枚仿冒“高古玉”。“你二伯上回一时糊涂,还是去买了这两块玉,如今已经彻底绝了这念想了,两块玉,咏哥儿,你能不能帮二伯退回去?” 石咏彻底无语。 原来庆德上回由石咏带着去古董行,就因为宝玉一句话,没能买成那几块仿冒的“高古玉”。庆德钻了牛角尖,等到与石咏分别之后,便偷偷自己回去那间铺子,找掌柜买下了两枚高古玉。 结果一转脸就听说了水涨船高,一个巡抚的缺儿竟然要二十万两。庆德再也不敢想了,哪怕把他们整个忠勇伯府掏空,都找不出来二十万两。可是已经买下的玉又退不回去,庆德只能老脸皮厚地回头来找石咏。 “咏哥儿,真的是二伯一时昏了头,后再没下次,再没下次了好不好?”庆德百般乞求。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