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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我在红楼修文物 作者: 安静的九乔 时间: 2024/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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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阿哥连忙拜倒,连声道:“谢皇上体恤,但藩邸尚未入,臣更是不敢受这许多银两。再者臣府中人口简单,即便建筑王府,也没有必要花费这许多银两,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雍正一听,便道:“你府上人口简单?那好,原本你兼管的佐领领下人丁,自今起,全部划归怡亲王府属下,由你差遣。看还有哪个臣子敢笑话朕的王弟府下人口简单的?”

    十三阿哥听了,又是,又是惶恐,但依旧不松口,不敢受那二十三万两建府银子。

    雍正便冷下一张脸道:“这都是银子闹得祸,如今朝中官员,一个个都是钓誉为名,肥家为利,名利双收,一个个都赚得盆,朕却落得个国帑空虚,百弊丛生的局面。”

    说着,他背转身体,望着书房里高高悬挂着的一副舆图,看了半,方道:“朕已经下旨往江南,命江南三大织造,将所有皇考朱批谕旨,全部封存进呈。”

    十三阿哥听了一凛,知道雍正已经决意要将三大织造的职位收回,以此等肥缺封赏“从龙之功”的有功之臣。在此之前,先行将三大织造手头所保留的昔康熙手书密折尽数收回,免得这些密折上有任何对雍正不利的朱批。待所有密折上缴之后,当今皇上便会对三大织造动真格的了。

    雍正说这话的时候,继续看着舆图,忽然伸手在金陵位置上点点,冷笑道:“朕可还真没敢忘了,还有一家十几年前就迁回了京。”

    十三阿哥心里一惊,知道昔任江宁织造的贾府素与雍亲王在藩邸之时素有龃龉。雍亲王一向看不起贾、史、王三家在江南的那等豪奢用度,更恼恨这三家曾多少有些亏空,是用当年两淮盐政给填补的。在雍正心中,并非是这三家当年在康熙皇帝下江南时接驾而形成的亏空,这分明就是那三家穷奢极侈,一味假公济私,肥了自身,才形成的亏空。

    十三阿哥登时知道雍正大约已有了抄这三家的心,但无论如何,贾琏是他昔年的生意伙伴,去山西为官也是他一力保举的,如今贾琏为官颇有官声,是个能吏,他并不像贾琏因为十几年前贾府的亏空,就将前程全都毁去,于是十三阿哥委婉向雍正提起:“皇上,荣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琏,如今看来,还算是得用。”

    雍正一听便明白了弟弟的意思,舆图上的手指便划了一个圈,划到苏州那一带去,冷笑着道:“那也无妨,既然贾氏子得用,便暂且留他一留。抄谁家不是抄啊!”

    不出十三阿哥所料,刚进了正月,内务府已经率先受命对远在苏州的史家动了手。

    第342章

    康熙曾有遗命, 中丧服以代月,二十七后除服。但新帝坚持认为太短, 不肯受, 因此中到了正月才除的服。而国丧时音乐嫁娶, 官停百, 军民一月,除此之外京中还有四十九宰牲的令,因此京里的官宦人家, 这个年也过得冷冷清清的。

    雍正元年, 京中各部于正月初八开印办公理事。然而内务府在正月初十就出面蹦跶,指证任苏州织造的史家兄弟。

    江南三大织造是内务府属官, 因此这“告状”的任务, 就落到了内务府头上。但幸好石咏手上只剩营造司一个司还需要管着,因此“举发”史家二侯的任务, 与石咏无关。

    史家被举告的原因是人参——史家兄弟于正月初五向新帝举奏, 奏请由王修德主持内务府采参之事。而内务府上奏称, 这王修德与其关联一干人等,乃是一群恶,实不当承担这项重任。史鼐史鼎兄弟二人, 身负织造之职, 随意掺合采参之事,言行不当,甚属不合。

    雍正帝当即在折子上批,史家一门二侯, 妄行若此,实在有负先帝厚望,着内务府复议后查办。内务府复议之后,便又提及史家谎用、亏空织造衙门之银颇多,应有两江总督查弼纳,将史鼐、史鼎二人及其府中办差的各人等、织造衙门的所有下人,尽皆拿获,并将史家所有的房屋、产业、买卖、铺子、所放贷款等项全部查实具奏。

    别看这说的是“查实具奏”,这便是将史家抄家了。

    石咏如今是个“南书房走动”,史家的事情他也听了一耳朵。那王修德是什么人,以前他在内务府的时候也打过道,尽知其底细:王修德出身正白旗包衣,王氏一家为内务府世仆,是皇商世家,王氏子弟,亦官亦商,在内务府当差多年,世代承办人参、盐引、铜铅等项的贸易,与薛家相差仿佛。若说王修德是“恶”,那么那些行商做生意的大致人人头上都能被打上个“恶”的标签,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怪只怪史鼐财心窍,在苏州织造的肥缺上待了这么多年,依旧处心积虑地要将手伸到别出去。其实行商王家采不采参,关苏州织造什么事,史家非要横上一脚,却没想到他们算计这钱财的同时,背后有人在算计着他们。此刻正值新帝立威,惩贪腐、抓典型的时候,史家便是正正撞在了刀口上。

    石咏内务府,还听了一个消息,说是史家获罪,腾出来的位置,应当会转给年羹尧的人。石咏听了心想,果然,雍正帝这是以肥缺来犒赏功臣了。听说年羹尧这阵子在西北卡住了十四阿哥所有的人事与粮草,令十四阿哥动弹不得。如今国公延信已经奉命前往西宁,去接管十四阿哥的抚远大将军权柄,而十四阿哥则被迫单骑回京,为大行皇帝守灵。由此看来,这年羹尧在保雍正顺利得位这件事上,立的功劳,并不比隆科多的功劳小多少。

    这石咏从中出来,便接到帖子,说是贾府政公请的石世兄前往,走一趟。

    石咏接了这帖子,觉得贾政多少是有些托大了——如今他身有爵位,有官职,都不在贾政本人之下,贾政还是这般大喇喇地下帖子请他去“走一趟”,着实让石咏心里有些不舒服。此外,如今史侯府出事,贾史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姻亲。这时候贾政定是病急投医了才找石咏来打听情况,却没有想到,石咏如今虽然官职不算太高,可是位置,消息灵通——他也是要避嫌的。

    石咏放下帖子,叹了口气,心道:贾家这真是无人,若是贾琏在京中,也定不至于如此。但是贾府急成这样,他又是晚辈,就这样断然拒绝了,将来贾琏面上也不好看。于是石咏只能去请了二婶王氏和媳妇儿如英出面,借口二婶登门探访贾政的夫人王氏,石咏夫妇身为晚辈,侍奉长辈前往,用了这么一个理由,去的荣府。

    到了荣府,王氏与如英便匆匆被进二门。石咏望着荣府这份急切劲儿,伸手额角,心道:这样看来,王家杭州织造的位置应当也不大稳当了。

    三大织造,苏州织造史家首当其冲,最先被查,接下来是杭州织造王家,现任江宁织造陆文贵在过去几年里不曾与人结营私,官声尚好,但估计官位也保不住,可能会调到别的地方供职。

    而在任上欠下巨额亏空的前任江宁织造贾家,就在石咏眼前。

    石咏一登门,贾政便将其至外书房,命了亲儿子贾宝玉作陪。石咏与贾政打的道并不多,原因大多因为贾政从康熙五十七年始,被点了学政,一年到头不着家,给自己的亲闺女探送嫁都没赶上。

    然而到了这时候,贾政不得不打点全部神,来招呼石咏。偏他为人方正呆板,表面上对石咏恭敬客气,但是心里依旧在暗暗腹诽,觉得石咏是怡亲王福晋的侄女婿,凭着裙带上位。

    石咏隐隐能觉得到这种不齿,淡淡地笑着望着贾政,贾政这副看不服他偏又没什么办法而且还要有求于人的样子,让他心里很舒畅。

    一旁宝玉则涨红了脸,石咏知道宝玉不喜这种应酬,也知道宝玉更不喜父亲的这副做派,当下只冲宝玉摇了摇头,示意无妨的。而对贾政的各种提问,他除了对目下已经公开的一系列消息加以双重肯定之外,旁的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贾政也看得出来他谨慎,知道从石咏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无奈地叹一口气,寻思着另外再去寻一些故旧打听打听消息。

    正在这时,贾赦忽然闯进贾政的外书房,指着石咏的鼻子道:“好小子!现在出息了哈?”

    贾赦的突然出现,让石咏吓了一大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如今已是再也不用怕贾赦强抢他那二十把旧扇子了。石咏定睛细看,见贾赦一身的酒气,双眼离,显然是喝多了。

    “你……你家里,那二十把旧扇子还在不?”贾赦笑嘻嘻地问石咏,接着双手一拍口,“要想卖,先卖给我?”

    贾政与宝玉一起去扶贾赦,贾政扶着贾赦的胳膊,道:“大哥,你喝醉了!”

    贾赦听见一个“醉”字,当即奋力一甩,道:“我没醉——”

    石咏心里叹息一声,心道:喝醉了的人,都这样。

    他想着贾赦,如果是雍正登基之前,就这般难得糊涂每纵酒,而在那之后,拿出一副清醒的劲头要认真谋一份差事,可能还会被人待见些;可这位偏生是尘埃落定之前四处钻营,到了如今反而糊涂起来了……换谁都不可能待见这位啊!

    贾政与宝玉一边劝住贾赦,贾赦却一边冲石咏嘻嘻地笑,道:“你看中我书房里那只杨玉环的银香囊,琏儿那混小子偷偷地借过一回,这我知道!怎么样……用那二十把扇子来换一回?”

    他这么一说,石咏倒有点儿心动了。那二十把旧扇子,对他而言已是烫手山芋,能就此换回杨玉环的香囊,让那几件文物团聚,是他所乐见的事。

    贾政赶紧说:“大哥在说什么呢!怎么又在谋旁人的东西?”

    宝玉也道:“大伯,石大哥不可能贪图您的东西的。石大哥……最是信得过的人。”

    听见宝玉如此说,石咏心里暗道惭愧,他确实在盘算着将杨玉环的香囊换出来,可是眼下时机不合适,他眼下与贾府往来,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决不能因为龙椅上那位对自己的小聪明印象还不错,就言行失当,授人以柄。

    这边正在闹着,忽然外头糟糟的,紧接着有人进来命贾赦贾政出去接旨。贾政是唬得脸都白了,贾赦也片刻间酒醒了些,赶紧命人去拿热水,他要洗脸更衣。

    瞬间贾政与贾赦都去换官袍准备接旨,外书房里只剩石咏与宝玉。宝玉紧张地直手,在外书房内转来转去,突然停下脚步问石咏:“这旨意……不会也是要查抄咱们家,就跟抄史大妹妹家一样吧!”

    石咏口中安,说是不会,但是他心里却想起一茬儿,史家的大姑娘湘云,是出嫁守寡之后,又被遣回母家的。这位……不会也这么倒霉,跟着史家一起被抄了吧!

    片刻后贾政回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到石咏,忍不住舒心地道:“真是虚惊一场。皇上只是命人来收缴先皇朱批的密旨奏章而已……”

    石咏:“只是”来收缴旧奏章?拜托,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人家苏州织造史侯府就是在收缴了昔年所有康熙亲自朱批的奏折之后,便立即获罪抄家的。为什么贾府经过这一回,竟然半点儿警惕都没有?

    “……我贾家当年上京之时,将江宁织造的一切旧物都移下任织造,一应密折都留在了织造府。这些我已经据实禀报给天使了。”贾政依旧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过昔长房曾任江南通政司,当时有一部分密折带回京中,我也尽数告知天使,盼大人转告圣上。”

    石咏扶额,他实在是想为贾政的智商点蜡:咋就将宁府也顺带手卖出去了呢?

    经历这场虚惊之后,贾政也无心再问石咏,他早就忘记了当初是自己下帖子请石咏来的,此刻竟端茶想要送客。石咏无奈,只得找了个由头,与宝玉说了几句话。

    他对宝玉说:“且将今皇上遣使前来宣旨,收缴旧折之事,尽数写信告诉琏二哥。切记只要平铺事实,绝不能做半点评论。只要将发生了这回事告诉琏二哥,想必他自有考量。”

    宝玉听了,点头应了,但是眼里惊惶毕现,突然一伸手,拉住石咏的手说:“石大哥,我家这是……我家这是要出事吗?”

    石咏摇摇头,对宝玉说:“没有的事。你们在京城,不惹事端,就是为你们琏二哥省心了。”他想了想,有句话原本不忍说出口,但看情形又不得不说,“今年新君即位,想必是要开恩科的,此时与其担心自家,倒不如去温一温书,若是乡试能中,对自家也是个助力。”

    宝玉一听这话,脸刷的一下白了,低着头望着地面,鞋子在地面上磨了磨,这决心下得似乎痛苦万状,又或是上次乡试对宝玉的身心都是双重打击。到了这当儿,宝玉使劲咬了咬牙,才冲石咏点了点头。

    石咏亦心生无奈,他知道宝玉厌恶科举仕宦道路,更痛恨那些沽名钓誉的“国贼禄鬼”,若是放在后世,宝玉或许能成为一个有先进意识的前卫人士。可是人生便是如此,有时就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想要选的路,毕竟宝玉有整个家族的责任背负在肩上,他必须像贾琏那样,能自立起来才行。

    将这些说完,如英那边陪着王氏从后院出来。一行人回到家中,如英只说老太太听说史侯府出事,哭得不行,旁人也劝不了她。而王夫人则偷偷与王氏了底,说是杭州那边也不行了,王家,看着这情形,也要举家上京。

    石咏忍不住悄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也是一桩麻烦事。毕竟以前石家二房的纠纷,王氏背靠杭州织造王家,而孟氏背靠的则是年羹尧。后来虽说年羹尧撒手不管,而王氏又析产别居了,但眼下这背后的力量此消彼长,难免不会再生出事端来。

    他带着这忧虑,第二天又到内务府打听了消息,坐实了苏州织造的大肥差到了年羹尧妹夫胡凤翚手中。胡凤翚一定程度上能算是雍正帝的姻亲连襟,雍正在这要紧的职位任用亲人,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石咏正暗中寻思这苏州织造的事,不防十六阿哥来找他,这一位大声道:“茂行,快来,就算你任了旁的差事,爷也要好生盯着,看你这营造司的活计都做完了没!”

    石咏老老实实地拿出了他的小本本,新旧替之年,营造司的事务格外繁忙,因此石咏做了详细的计划,各项工程在现有的人手和财政安排之下,已经排到了明年去。

    “清溪书屋改造工程、养心殿重修工程、圆明园扩建改造工程、若干王府兴建与改造工程……”十六阿哥接过小本本,一气儿念了下去,念着念着,这位念得出了神,手中的本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这位随即口气有些发虚,问石咏:“若是爷也就此住进了一间王府,这王府改建……你会替爷也一并张罗张罗么?”

    石咏一听:这怎么……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十六阿哥,明显这一位待周围人都去了之后,只面对石咏一个,就有些发懵,像是梦游一样地问石咏:“茂行,你还记得那‘铁帽子王’的事吗?”

    石咏心想,难道这真成了?

    十六阿哥转过头来,费劲地点了点头,道:“爷好像真的……快掐爷一把!看爷是不是在做梦。”

    石咏画风也不带换的,当即伸手一掐,十六阿哥“嗷”的一声,道:“你掐那么狠的呀!”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道:“爷这真是喜糊涂了。不过……不过谁能想得到这种事儿?”他说着一转脸,盯着石咏,问道:“你怎么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你怎么知道爷就能顶铁帽子戴戴的?”

    石咏丝毫不怵,当即回答:“卑职那会儿年轻识浅,哪儿知道什么金帽子银帽子铁帽子铜帽子的,随口那么一说,您怎么就记住了?”

    十六阿哥:……

    第343章

    十六阿哥这回是真捡了个漏。

    原本雍正即位之后加封兄弟, 除去七、八、十三三位封的是亲王之外,余下加封的都是郡王。十六阿哥年纪较轻, 生母又是汉女。而且他在畅园最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夜里, 在得康熙明言传位雍亲王之前, 十六阿哥从未表现出半点倾向, 一直装聋作哑,用这一位自己的话来说:“不见兔子,实在是不敢撒鹰啊!”

    因这些缘故, 十六阿哥一直以为自己最多得个郡王就谢天谢地了, 甚至可能只是个贝勒或是固山贝子。

    谁知道雍正帝竟然命他出继庄亲王博果铎。

    庄亲王一系从皇太极第五子硕沿袭。硕之子庄亲王博果铎死后无嗣,其弟惠郡王博翁果诺膝下有两支在世, 分别是伊泰一支与福苍一支。若论宗法, 博果铎无嗣,当从小宗中择一人承嗣袭爵, 也就是从伊泰和福苍两人之中选一位。

    博果铎生前这两支就已经闹得不可开, 都觉得自己才是袭庄亲王爵位的不二人选。博果铎曾被闹得不堪其扰, 临终之时便上书雍正,请新皇为他从这两支之中挑选一人作为嗣子。岂料雍正非但没有从这两支里挑选,反而将十六阿哥推了出来, 命十六阿哥出继, 承嗣庄亲王。

    所以这顶铁帽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掉在了十六阿哥头上。

    外人只道十六阿哥运气好,然而十六阿哥却对此心知肚明:皇帝这是变相抄了庄亲王的家啊。

    庄亲王博果铎,便是昔年李卫在户部柜子上大书特书“某王赢余”的“某王”。历年来在户部搜刮了个盆, 单只是王府的户下人每年领的禄米,转手一卖,都是一大笔钱。据说这庄亲王府上光专门盛放现银的银库,就有好几个,但是历年赈灾救济,这位却如铁公不拔,一两银子都没出过。

    这次雍正命十六阿哥承嗣庄亲王,也是对十六阿哥的一出试炼:毕竟十六阿哥当在畅园表现得不偏不倚,任何人都挑不出病,但是新君登基之后,他是不是一定会向着新君,至少十六阿哥还没有经历过考验。

    旁人羡慕十六阿哥运气上佳,有皇兄眷顾,得了这么一顶铁帽子王爵在头上,然而十六阿哥却知道,他只是个替雍正前来接收博果铎财产的,他自己没有半分权力染指博果铎的家产。但是这毕竟是个和硕亲王的王爵,每年靠几万石的禄米,一家老小也可以活了,所以十六阿哥对皇兄依旧心存,并且打算将兄长到自己手里的“差事”兢兢业业地办好。

    于是,庄亲王博果铎家中数以百外计的“浮财”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户部,一下子解了户部的燃眉之急。此时负责户部三库的李卫笑着安十六阿哥:“十六爷……如今该称呼您亲王殿下了,李卫可得在这儿多谢您,替李卫出了这一口恶气。老王爷不是财么?攒了这么多年的浮财,最后都是给户部攒的,可印证了一句老话,君子财,取之有道。您可千万别觉得心里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全天下的百姓,听说有这等事儿,都得谢过您!”

    十六阿哥双手直摇,道:“千万别,可千万别将这事儿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回头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他既然承嗣庄亲王,就是成了庄亲王一脉的孝子贤孙,结果把自家的家底儿给掏空了,还不会惹人骂么?

    就这几,他已经在庄亲王府听够了惠郡王博翁果诺这一脉的冷嘲热讽。甚至惠郡王的老福晋会拿着掸子责打两个已经成年,比十六阿哥年纪还大的儿子,一面追着打一面骂,口口声声道:“都是你们两个臭小子作妖,好好的兄弟偏要相争,争了这么多年,争到最后,教这小宗里的家产便宜了外人。”

    十六阿哥正好听见这话,顺手摸摸鼻子,心知他就是这一宗口中所说的“外人”。然而他现在也学了石咏的做派:我就喜看你看不惯我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将这些闲言碎语都抛诸脑后,毕竟惠郡王一脉不是铁帽子王爵,一代一代地降等,等降的只剩辅国将军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得依附庄亲王府?

    想起这些个,十六阿哥的气儿就都平了。此外他的付出也得了回报:献了庄亲王府近百万两白银的家私,雍正那头又将十几万两,相当于皇子封王出建府的花销,又给十六阿哥送了回来,并且传了口谕:朕的兄弟,怎么能没点儿银子在手里过子?

    这次十六阿哥老老实实地将老王爷博果铎的家产尽数奉上,自己并未藏私。雍正对这一点非常意,认为十六阿哥是个直肠子,皇父在时他一心想着皇父,皇兄在位时他则一心想着皇兄。雍正就是这个脾,他下面的人越是无私,他就越发想要赏赐。除此之外,雍正还下旨,尊十六阿哥之母王嫔为皇考太妃,并准许王太妃每年一次驾临庄亲王府“巡视”,这便是变相地让十六阿哥与生母团聚一回了。

    原本十六阿哥作为嗣子,从礼法上讲,生母便也不再是生母,但谁能想得到雍正竟然想出了这么一招。虽然一年一次有点儿少,可是原本十六阿哥是完全没机会在自己的王府里接待生母的,这样一来,倒名正言顺了些。

    正月各部开府之后,石咏忙于各处“行走”,以及悉理藩院的差事,因此往来永顺胡同伯府的机会也多了些,多见了几面二伯庆德,因此也多些机会劝这一位,千万莫再做那皇子岳父的白梦了,礼部差事清闲,俸禄与兵部比起来并不欠多少,如今这般,不是好?

    庆德却神神秘秘地拉着石咏说:“咏哥儿,话不能这样说,当今得位不正,这消息,你听说了么?”

    石咏一凛,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真话,迄今为止,雍正帝已经即位一个多月了,刚刚即位的时候没有这等传言,反倒是一个月之后这种传言才慢慢起来,这难道不蹊跷么?

    “说是十四阿哥回京,在先帝灵前,当场与新君对质了!”庆德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石咏说:“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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