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从他们进军营参加集训的第一天开始,就由摄像组一路跟拍下来的。 第一次站在练场上等候教官训话时的紧张忐忑;第一次紧急集合时,从宿舍楼蜂拥冲下来的慌狈;第一次负重跑五公里时,实在坚持不住趴在泥地里嚎啕大哭的委屈崩溃…… “啊是我!”许曼晴看着屏幕里自己一边抹眼泪一边伸着舌头气的场景,捂住脸往余火怀里躲:“教官明明说过只要完成了训练,这种黑历史就绝对不会放出来的!” 不只是她,还有裹了身泥浆几乎认不出来的金谷南,还有被江封一遍遍打趴下,又一遍遍站起来的贺文锋,还有半途参加训练,脸惨白几乎虚,但依然咬牙坚持跑完了全程的赵舸航,还有每一位,在集训当中挥洒汗水血泪的剧组成员。 当然,还有余火。 跑步时的余火,击时的余火,昏黄灯光下一遍遍指导队员的余火,最后的期末考核中,以一人之力扭转全局,最后飞身扑向旗帜赢得对抗、被队员们架起来军营呼的余火。 金谷南羡不已:“为什么班长拍出来就这么帅!” 伴随着这些训练时的视频,屏幕右下方还有另一个小窗口里播放着一系列独白采访。 “最开始对b班成员什么受?” “最开始啊,那肯定是瞧不上啊。又弱又娇气,受不了训练就坐在那儿哭。” “后来觉得他们也不容易的,毕竟一点基础都没有,被着跟我们进行一样的训练。” “我还惊讶他们能坚持下来的,本来以为最起码也要走一半呢。” “他们班很牛啊,好几个成绩都反超我们了。尤其是余火班长!太牛了!把教官举起来往地上砸!简直偶像啊!” “由这样一群人去扮演我们特种军人的形象,还是很意的。” 小窗口内又出现一个人,赵舸航笑起来:“是a班班长陈威。” “我最开始瞧不惯b班班长的,因为他比我厉害,我就有点不服气。后来?后来就觉得他真是条汉子啊。能力强,对队友又照顾,就是个班长该有的样子。”铁塔似的陈威脸黝黑,对着镜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忽然弯下,也不知从哪拿出个火把图形的灯牌来,那么黑的脸硬是透出了一抹红:“那啥,我现在也是余火的粉丝:星火燎原,追随永远,余火加油!咳,是这么喊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笑声,余火的眸子里也全是笑意。 董团长:“很出的一群小姑娘小伙子,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愿意,就永远是我紫荆军区的人。” 齐超:“每一个都是好样儿的,我带过最出的一批新兵。” 许曼晴眼中泛出意,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是因为我们是教官带过的唯一一批吧。” 路平:“表现得非常好,不抛弃不放弃,我为他们到骄傲。” 金谷南低下头抹了抹眼角。 不出意外,随后出现的就是江封,观众席上爆出一阵惊呼:“好帅啊!” “整整30天的时间,我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折腾你们了。”屏幕里的江封道:“害怕的时候就想一想,连我手里你们都能活下来,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那群歹徒算个啊!你们可是老子带出来的兵!” 贺文锋仰起头眨了眨眼睛,不远处观众席剧组成员所在的位置,隐隐有人啜泣。 余火下意识去寻找角落处江封的影子,一抬头,便正好与他四目相对。那人在暗处龇开两排大白牙,笑得极了。 视频的最后,是军营内悉的练场。上百名官兵排成方阵,摆出《血铿锵》的字样,对着俯拍的摄像头大喊: “谢你们为我代言,我为你们疯狂打call!军魂不死,热血不凉,众志成城,血铿锵!加油!” 视频结束,灯光重新亮起,大半剧组成员早就哭成了泪人儿。所有观众自发起立鼓掌,声如雷鸣,久久不息。 第41章 莲花山位于h市西北部, 山势和缓,风景优美,联邦共治初期便被建设成专门的高级军官居住地, 兵力雄厚守卫森严,从山脚下开始便设有岗哨。 值岗的士兵显然认得江封,看清他的车牌号后立刻站在路边敬礼:“参见少将!江少, 回家啊。” “回来看看爷爷,”江封笑着打了个招呼, “哥几个辛苦了。” “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哪里谈得上辛苦。”哨兵迅速将路移开, 并未过问副驾驶上余火的身份,保持敬礼的姿势目送二人驶入山道:“少将慢走!” 山道十分宽阔,环山而建蜿蜒向上,两旁全是树,层林尽染红枫似火, 能看见飞鸟鸣唱蹁跹, 松鼠在枝头跳跃, 就好像离尘世,进入了某个童话世界一般。 余火扒着窗户看得目不转睛, 回头冲着江封笑了笑:“这里真好看。” 小模样让人得不行,江封没忍住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以我的军衔和军功,也能在这山上落户的。你要是真喜, 咱们俩以后就住这儿, 正好跟爷爷做个邻居。” 来的路上, 江封已经大致把江老将军的情况给余火介绍了一遍:“……爷爷今年八十六岁,是人类在联邦地球定居以前,最后一批亲身参加过和虫族之间太空战的士兵,也是华国十大开国将领之一。原先一直在联邦总部和中央军委任职,近些年因为身体条件逐渐变差,现在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 外表看起来可能有些严厉,但其实很好说话的,而且最欣赏有志向有骨气的年轻人。你之前在集训时的表现,还有上次为了保护剧组成员以身试险的事情我都跟他说了,军部给你授予三等功奖章的事他也知道,包括昨晚的直播节目他都看了,对你的印象特别好,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今天过去家里只有爷爷和大姑姑,大姑姑在东南军区文化部工作,人很和善,小姑姑是个学者,常年旅居国外,一般只有爷爷生以及过年的时候才回来。至于大姑父小姑夫等人以后再带你慢慢认识,家里人口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清楚的。” 车辆行至半山后逐渐放慢速度,最后在两名哨兵的注视下驶入一扇镂花大铁门,穿过一处花木繁盛的庭院,缓缓来到一栋样式古朴雅致的三层别墅跟前。 江封熄火下了车,转到另一边牵住余火的手,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别怕,有我在呢。” 楼里的人应该早就得知了他们上山的消息,一走进大门,立刻有两个人从客厅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余火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头银发的老人。 身穿褐红唐装,手里拄着拐杖,应当是历经风霜太多,脸上的褶皱极深,但仔细分辨的话便能看出来,与江封足有四五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冷厉威严和年长者的沉稳智慧,平平看过来的时候,竟比江封还要多出几分力道。 虽然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微微有些佝偻,但脊背依旧直,神矍铄不怒自威,只是站着不动便能教人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即使没有江封提前介绍,余火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位久经战场阅尽生死的铁血军人,心中肃然起敬,等江封刚说完“这位是我爷爷”,下意识就抬头“啪”的敬了个军礼:“江老将军好!” 江渟渊暗暗吓了一跳,面倒是眼可见的缓和了几分,抬手也敬了个军礼:“你好。” 江封继续介绍:“这位是我大姑姑。” 余火微微鞠躬:“江女士您好。” “你好你好,”大姑姑果然十分和善,“不用这么见外,如果愿意的话跟封封一样喊我声大姑就行。” 余火看了江封一眼,果然喊了声“大姑”。 “哎,好孩子,来来来,别光站着啊,快坐快坐,爸您也坐,咱们都坐着说话。”大姑姑扶着江停渊,余火和江封二人则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余火喜喝什么啊?茶还是果汁?” “茶就可以,谢谢大姑。” 佣人很快将茶送到茶几前,余火轻声说了句“劳烦了”,起身将茶接了过来。大姑姑将他上下打量好几遍,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比电视里还好看。你昨天晚上的节目大姑看了,特别好,一本正经的模样能把人乐得不行,老爷子也很喜,接连夸了好几句呢。” 江封接道:“是嘛?”然后冲着余火挤挤眼睛:“爷爷可不经常夸人,就算是我这个亲孙子一年到头也难得听见几回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常年出任务不在家里待,你要是愿意在家里住着,我每天夸你几十遍。”江渟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冲着江封板起脸,片刻后又对余火道:“听你在节目里说,跟着崖海练过武功?而且连封封都不是对手?” “齐叔和爷爷以前是战友。”江封解释了一句。 余火了然,恭谨回道:“都是师父教得好。” “那也要自身有悟才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古武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老爷子指指江封:“他跟着学了许多年,也就一套拳法稍微得了点髓。” “哎哟喂,”江封装出脸委屈:“以前回来对着人都说我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牛,这次余火一来,我在爷爷眼里立刻就什么都不是了是吧?这年头亲孙子可真不值钱。” 老爷子睨他:“怎么的,你的确打不过人家,爷爷还说错了?” 余火温声道:“他在其他方面都比我厉害,尤其是法,万中无一。” “啧,还是我男朋友懂我。”江封也不顾忌,伸手就揽住了余火的肩膀。余火心中一紧,立刻朝对面看过去,幸而大姑姑和老爷子的神中都没有任何异常。从进门开始便高悬的心脏,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些。 四人坐着又寒暄片刻,江渟渊放下茶杯问余火:“会下象棋吗?” 余火点头:“会一点。” “哎哟这正好,老爷子可是棋痴,一天不摸棋就手得不行。”大姑笑道:“来来来,封封帮忙把棋盘摆起来,让余火陪着老爷子下两盘。” 棋盘棋子都是实心橡木的,沉甸甸坠手,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尤其是棋子,因为主人时常摩挲把玩的缘故,触手温润像是玉石一般。 江渟渊执黑,余火执红,二人分坐两边,排兵布阵各自对垒。江封在一旁观战,顺便捧着棋碗帮老爷子收棋。大姑原本也在观战,看了十几分钟后战势缭觉得眼睛疼,干脆坐在靠窗的软塌上织起了衣。 余火的象棋是和无涯书院中的师伯学的,师伯棋艺高绝,乃七国棋艺第一人,素有“圣手”之称,棋风变幻莫测,尤以谋略布局见长,每一步棋都有深意,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到最后一步绝杀,完全没办法看出来他究竟有着什么打算。 余火正是因为有一次在师伯与旁人对弈时,不等局势明了忽然说了句“师伯赢了”,这才得其青眼,和师父打过招呼之后,收入门下做了半个弟子。 他的棋艺自然是比不了师伯的,顶多继承了五分。但即便是五分,用来与此方世界的任何一人对弈,也是绰绰有余了。 江封跟着老爷子学过棋,每每任务间隙回来住时也都会陪老爷子杀上几盘,自认为棋艺尚可。坐在小板凳上见二人你来我往观战半天,最开始还能看清楚局势,时不时还要出声点评两句,可随着余火移动次数越多,棋盘上剩的棋子越少,就越发不明白场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觉得老爷子快赢了,可余火总能突出奇招稳稳当当撑下去;明明觉得老爷子快输了,可余火又会走几步完全看不懂的路数,局势重归胶着。 急得他抓耳挠腮,到最后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江渟渊原本神轻松得很,毕竟有着几十年的棋龄,以前还在全国比赛拿过奖的,山上这些老朋友更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心中胜券在握。因为余火是小辈,特意让他先走。开局不久后接连吃了他几子,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还想着要不要故意放水让他几步,毕竟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总不好让人家输得太难看不是。 可随着棋子只剩下一半,盘上的局势依旧晦暗不明胜负难辨。江渟渊每次移动前思考的时间越长,态度也越发慎重起来。抬头看了余火一眼:对方依旧神温和眉目恬淡,看不出任何快要输的紧张或是快要赢的兴奋,保持着和一开始一模一样的行兵速度,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倒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大将风范。 心中浮起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想他叱咤棋场这么多年,总不会在这么个年轻人身上翻船吧? 所幸,最后成了平局。 江封长呼了一口气,抬手在余火肩上拍了拍:“行啊,我们家还没有谁能在爷爷手底下撑着不输的!” 余火笑了笑:“侥幸而已。” 江渟渊盯着他看了会儿:“再来一局。” 这一局厮杀得更为烈,两人的兵马都折损大半,好几次胜负将定又战局陡转,看得江封心惊跳,抱着棋碗一阵阵倒凉气。 到最后又是平局。 江渟渊直接挥手:“再来!” 等到接连平了三局,江渟渊就算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了。两眼直直看向余火,忽然大笑起来: “好小子!” 第42章 “来, 咱们再来一盘,”江渟渊看着余火道:“这回可不许手下留情了,将全部真本事拿出来教我瞧瞧。” 江封这才琢磨出味儿来:“诶, 不是爷爷让着余火,是余火让着爷爷啊。” 江渟渊睨他一眼:“傻了吧,就你那棋艺, 顶多走一步算四五步,我比你强, 十步开外也难以估摸清楚,人家余火可是从一开始就纵览全局呢。” 二人摆好兵马很快重新对起阵势, 这回余火果真倾尽全力,不过二十几分钟之后,江渟渊就发现自己已然被入绝境:棋盘上步步陷阱处处杀机,无论他接下来动哪兵哪卒,都会在三招之内被余火直捣黄龙, 将上一军。 冥思苦想许久, 手中的棋子都攥出汗来, 也无法从中杀出一条生路。江渟渊只能长叹一声:“我认输。” 余火有些不好意思:“承让了。” 江渟渊摆摆手:“棋盘如战场,胜负乃兵家常事,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而已,别担心, 这点肚量我老头子还是有的。不过这跟你下棋, 可比跟家里这些臭棋篓子痛快多了!” 臭棋篓子江封丝毫不以为, 看着自家男朋友骄傲得不行:这么厉害的男人,老子的!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