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奴隶就是萧政。 萧政对于自己的出身,从未计较过尊卑区别。他曾经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也敢落天下,做苦行僧、奴隶等差使。他四处收买简苍的消息,未得风声,还混进了连城镇一探究竟,依然不见她的踪影。察觉到胡商能来往多国众城后,他索自卖其身,将自己典当给了商团,跟着他们一路进出宋境,哪怕到了秋叶的地盘上,他也未考虑过后果。 秋叶在扬州,正等候着萧政的到来。 既然萧拓成了定国公,没法去叶府做奴,换成萧政进籍,供他奴役,也是可行的。 秋叶本想调派骑兵去围困萧政,冷双成听到了动静,劝了他一句:“萧政折磨我的旧事,我从来不放在心上,你也要看开些。萧政的去留,终究由简苍来决定才适宜。” 秋叶由此收回了军令。冷双成去了客舍探望简苍,告诉她,市集上来了很多胡商,带着一些新鲜货品,可去赏玩一番。 简苍在世子府里画图、搭建模型,很是忙碌了数,小济慈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守着她,并不吵闹。她觉得愧对孩子,趁着冷双成一说,不由得动了心思。 小济慈仰脸问冷双成:“姨姨,市集上有兔子吗?” 冷双成抱起了她,笑道:“有很多娘亲喜的兔子喔。” 一行人在侍从拥簇下,走向了集市。毡布搭成的帐台上,胡商在贩卖奴隶,旁边的摊位里,猎人摆出一道道笼子,展示着稀有的猎物。 萧政一眼就看到了简苍。她的容貌一如往昔,雪肤黑发,如桃花,落在人群中,仍是那般明丽。她并未看他,手上牵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女娃,女娃生得眉眼明净,五官轮廓都显了他的影子。 萧政突然明白了,长达两三年的寻找里,他错过了什么。 他朝前走了一步,胡商的鞭子就打了过来,结结实实落在他的手臂上。 听到鞭声,观看笼中兔的简苍下意识的侧肩一避,出了以前受到鞭刑时常有的反应。 萧政看得眼黯心慌,浑然不觉,更多的鞭子朝他一记记的下。 冷双成止住了胡商的鞭打:“够了!”她转身问简苍:“要买下这个人吗?” 简苍抬头看过来,认出了穿着黑衣的奴隶是谁。她低头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小济慈,摇了摇头,轻声道:“用不着他。” 萧政面一紧,喉咙里的苦涩,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也怕一开口,粝的语声会惊吓到她们。 冷双成对萧政笑了笑,示意侍从肃清道路,拥护着简苍母女回到世子府。 萧政始终没有说话。 走得远了,简苍的背影依然瘦削而坚定,落在他的眼里,烙印在他的心底。 她每次离开他,毫不犹豫。以前他从来不去思索,为何得不到她的盼顾。 现在换作自己为奴隶,他受到了,遭鞭打后被心之人轻视的痛苦。 在苍城的“兔子”里,简苍受过鞭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依在窗边看月亮。 那时,她是一个人。 每次被他斥责,她都抿住嘴不回答,独自承受着他的冷厉,直至次数多了,她习以为常的避开他,害怕他。 她难受时,也是一个人。 萧政回想起往的点滴细处,看着简苍的背影,心痛得说不出话。 此后,简苍去了海外岛屿主持修建庄院事宜,萧政又找了机会混进工匠队伍里,逐步接近她身旁。 冷双成请秋叶网开一面,秋叶听进去了,在籍上登录了萧政的名字,将一绝索栓住萧政的双手,废了他五成功力,未再作他事。 冷双成再向秋叶请求放宽限制,准许她踏出世子府外出游玩,他也一并应允了下来。 出府那,冷双成早早洗漱梳妆完毕,等候在大厅里。秋叶慢条斯理用过早膳,见她敛容端坐在一旁,觉得意了,才点头应允侍从们肃清府外道路,拉出了骅龙马车。 冷双成要求:“就带阿碧一人随行可好?” 秋叶想了想,还多唤了几名哨羽进马队跟随。 冷双成叹口气:“跟你真是讲不清道理,我又不会逃走,何必整治出如此大的排场。” 秋叶扶着冷双成登上骅龙,亲自送她出门,仍然听不进其他的诉求。留在府里一刻,批示完两则信件,他就放笔,询问冷双成的动向。 哨羽回传消息:“世子妃去了落英阁。” 秋叶随即动身赶去。 扬州落英阁在两百年前,本是冷双成的师父梅落英的居所。 冷双成徐步走向青石围墙,几枝横溢的白梅挑出檐角,俨似美人娇俏。 多年前,想必这里有着暮堂前、月落阑干、秀花成堆、莺下柳条的盛景。她不知师父面对着园梅,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再回旧地,她心里都是喜,能记起的幸福,均是师父的笑貌音容。 悠扬的笛声传在落英阁上空。 冷双成屏退了众人,随意走向了园内。一栋飞阁丹的楼宇屹立在梅林旁,让她看了,大为宽心。她本以为秋叶平了剑舞阁后,留给她的,只是断壁残垣。没想到他在背后,还是耗费金银恢复了剑舞阁的原貌。 身后传来一缕悉的衣香,来人将她拥怀,她并未挣扎。 冰清玉洁的梅枝摩挲两人衣襟,白花瓣在清风中簌簌洒落,几朵暗香飘拂,点染两道深身影。秋叶低下头,轻轻嗅了嗅冷双成鬓角,伸出两臂环拥了她的身,说道:“你所失去的遗憾,由我来弥补,可觉得足?” 冷双成喟叹,秋叶就是心思灵的人,知她在睹物思念师父,便来打断她的回忆,将她拖出了心伤。他的处事方法,本就与常人不同。或许只有她,才能知晓他的柔情意与点滴的温暖。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清楚说道:“此生有了秋叶,一定足。” (全文完)↓↓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