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站在大胡子面前,阮逊这才有机会看清那人,衣裳虽干净却破旧,样貌身形皆十分普通,除了那眼格外有神彩外,其余跟个普通人没区别。 大胡子恐惧不已,突然间于那恐惧中出几分惊讶,指着灰衣人道:“你是…你是…黑,唔…” 灰衣人一抬手,本没人看清如何动作,那大胡子手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同他所有同伴一样,一剑封喉。 灰衣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匕首擦了擦,转身走。 “谢谢大侠,救命之恩!” “大侠,这些财物请您带走!” “请大侠留下姓名!” 商人们从绝境中回过神,涕零。 灰衣人冷声道:“不用了。” “不,大侠,这是您应得的,要不是您,我们已经全部死在这里了。” “不义之财不可得!各位的好意,心领了。”灰衣人道。 众商人们跪在地上,“大侠,请您接受我们的心意!” 灰衣人皱起眉头,阮逊见状,道:“大侠,我的两个护卫已经死了,我请您做护卫可好?” 灰衣人犹豫了一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没多的时间。” “大侠,不会耽搁您太久。”阮逊赶紧道:“我从江临来,初五便要赶回去,一来一回,最多耽搁您四五天的时间。” 阮逊此举一是担心接下来几天的安全,二来从灰衣人的穿着,他看出灰衣人生活十分拮据,却不愿要他们的报酬,便提出这个办法,一举双得。 灰衣人似有些心动,阮逊接着道:“这几天的工钱,一天一两银子,按天结算也行,到时候一起结算也行!大侠,以您的身手,如果嫌少,尽管开口!” 若是别的护卫,一个月也就两两银子,但这人的身手,当然不只这个价,阮逊看出这个不愿占人便宜,故将一切摊开来说。 或许是他的直接让灰衣人下定了决心,“确定只要五天左右?” 这意思就是要同意了!阮逊在喜,“是是是,多几天也没关系,看大侠您的时间。” 灰衣人道:“好。” 这时有个商人大叫一声,“抓住那两个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所有人吃了一惊,灰衣人轻轻一跃,将跑向门口的两个人抓回扔在地上,之前出声的商人怒道:“就是他们!我刚才亲眼看到,就是他们将这位大哥推出去,这才惹怒了贼人!” 这话一说,起了公愤!方才逃过一劫的商人,纷纷怒起指责,“说,为什么这么做?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差点将我们全部害死!” 原来竟是他们推的他!阮逊看向两人,发觉面孔陌生,他自认他阮家从商一向与人为善,偶与有人摩擦,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从来没有使过低劣的手段打击对手得罪任何人,那这两人为何要害他?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其中一人抖抖索索道:“没,没,我们没有要害人,我们只是一时害怕,不小心…推到了你,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阮逊皱起眉头,一些商人亦小声议论,那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很害怕,若有些动作闪失也很正常,或许真的不是故意的。 之间那商人冷笑道:“别人不知倒罢了,我就在你们身边蹲着,你们两个小声议论,什么回去不好差,什么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当我耳聋吗?还有,咱们个个都害怕,你要是站不稳撞倒人倒也罢了,但你们是用手推的,我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另一人也站出来,同样是蹲在那两人旁边的,“我…我好像也看到了,当时我看得不清,不敢肯定,所以一直没说。” “你们两个混账!”商人们动不已,若不是这两人将阮逊推出,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死也不会受伤。 群情动之下,有人上前踢了那两人一脚,接着所有人开始,用自己没有受伤的手或脚,狠狠踢向那两人。 那两人吃了无数脚后,终于捱不住,主动招了供,“阮当家,小的是受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的命令,阻止您到天蚕丝,小的刚才一时昏了头,想借那帮贼人的手除掉您,请您饶过小的!” 又是林家二房三房那两个白眼!阮逊气极,深好几下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拱手向众人道:“在下阮氏商行阮逊,方才之祸,大部分是因阮某而起,各位的损失,阮某愿一力承担!不过阮某有要事在身,各位请留下姓名,事情结束后,阮某一一登门陪罪!” “阮氏商行?”有人低呼,“可是出来替林氏商行寻天蚕丝的?” 商人消息最为灵通,阮逊也不隐瞒,“正是。” “听闻林氏商行的彩虹锦入选贡锦,恭喜恭喜,今之事也不是阮兄之错,就当个朋友,我是临安张氏。”中一个商人快道:“在下正好要去江临,希望过几能与阮兄一聚。” “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其余众人一听是替彩虹锦找天蚕丝,原本有些怨气的,都没了怨气。 天蚕丝数量极少,代表以后彩虹锦的数量也会极少,甚至一金难求,若能用今之事与林氏商行搭上关系,说不定以后能进到彩虹锦,不管是自己穿,还是送人,都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众人一阵寒暄,互留姓名后,纷纷回了房。 至于林云湖林云河派来的两人,阮逊让他们当起临时护卫杂夫,等过两天回江临的时候带回去,与林云湖林云河当面对质。 有灰衣人在,他不怕那两人敢耍滑头。 “敢问大侠如何称呼?” “在下…姓千。” 既然对方不愿透名字,阮逊识趣的不多问,“千兄,在下阮逊,接下来几天,就有劳千兄了。” —— 初四早上,阮逊带着灰衣人继续上路,同一时间,甘山巡府袁修,和江临知府雷姜,正在同萧逸宸几人报告这两天甘山境内发生的事情。 “萧世子,”袁修道:“这两天,我陆续收到各知府报上来的公文,在江临洛河周边,连续发生几起抢劫案,所劫对象,均为城中富商,作案手法,与当劫走贡品十分相似,本官猜测,或许是黑水崖的人所为。” 雷姜道:“江临城中发生了两起,按照被害者供述,为首那人身形中等,一脸大胡子,极有可能是之前从牢中逃走的张大千,以及他的同伙。” 萧逸宸沉声问道:“可有人员伤亡?” “没有听说。”袁修道:“黑水崖作案,从不伤人命,这也是他们的特点之一。” 公孙墨白奇道:“那张大千既然身在江临城,肯定知道自己正在被官府通缉,何以还要作案?作案不说,还非得顶着大胡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是他做的吗?” 袁修道:“公孙公子,张大千是黑水崖盗匪,黑水崖盗匪一向对朝廷不,他这么做,自然是在向朝廷挑衅!” 雷姜道:“萧世子,袁大人,下官肯请派人,全城搜捕!” “前几官府已经全城搜过一次,并没有搜到人,说明这贼匪的老巢十分隐蔽,所以我认为不要打草惊蛇,还是暗中调查比较好。”公孙墨白道:“萧世子,你意下如何?” “我同意。”萧逸宸道:“雷大人,请安排一下,萧某想亲自去案发者家中看看。” “是,下官马上安排。”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公孙墨白道:“我约了许大人,等会去织造局看账。” 几人分头行事。 下午的时候,萧逸宸和齐飞秋无涯换上衙门的衣裳,扮成从别处调来的捕快,和负责此案的捕快,一起去了江临城中被劫的两户人家。 捕快们不知他们真实身份,按上头待,将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唯有一名领头的姓张的捕快,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时不时扫过来的眸光里,意味不明。 萧逸宸听他们说着,齐飞和秋无涯四处寻找线索,不一会,两人回来,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黄昏的时候,萧逸宸带头,邀请一众捕快喝酒当作答谢,捕快们求之不得,暗道这几人上道,去了一处平常经常去的酒馆,点了几壶酒,几大盘,闹轰轰地喝上了。 秋无涯是个路痴,也是个话唠,这种场合下很快就跟捕快们混了,酒酣耳时,不时不经意套套对方的话,看看关于案件有没有隐瞒,结果大多同之前在两位商户家中所说的并无二致。 萧逸宸穿着捕快的衣裳,独坐一方,疏离清冷,气质出众,于众人中格外显得不同。 若是换了他人,定有人会上前起哄喝酒,但众捕快不知怎的,本来喜胡闹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与萧逸宸一样没人凑上前的,还有那位姓张的捕快,端坐一旁,并不参与众捕快的嘻闹,从头到尾,只吃,不喝酒。 齐飞见状,端起一杯酒,凑到张捕快身边,“张大哥,今辛苦你了,在下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齐兄弟客气,上面吩咐下来,在下只是尽该尽的职责,不辛苦。”张捕快掩住酒杯,“今晚在下当值,不能饮酒,还请齐兄弟见谅。” “那在下就不勉强了,在下干了,张大哥随意。”齐飞一饮而尽,张捕快淡定地端起酒杯放在边微抿了一下,嘴皮子都没。 一旁一位喝得面红红的捕快道:“齐兄弟,咱们张头最讲规矩了,当值从不喝酒,不是有意,你莫怪罪,要是想喝,我老王陪你喝个痛快!” 齐飞哈哈笑道:“张大哥恪尽职守,乃在下之榜样,在下佩服都来不及,何谈怪罪?王大哥,你这话不对,得自罚三杯!” “齐兄弟,我老王说错了,我喝我喝!”那位王捕快快大笑,连喝三杯,将此事揭过了。 “张大哥,既然不喝酒,那多吃点。”齐飞夹起一块牛,放到张捕快盘子里。 “谢谢齐兄弟。”张捕快也不客气,夹起放入口中,大口咀嚼。 齐飞又夹了一块牛后,趁机靠近问道:“张大哥,听说黑水崖张大千,是你抓来的,那这两起案子,你有何看法?是不是黑水崖所为?” 张捕快吃着牛,“齐兄弟,知道的刚才在现场在下都已经说了,黑水崖行事诡谲,在下不敢肯定,按受害人描述,那模样又与张大千相似,所以在下觉得一半一半吧,最终还是要找到确实的证据,方知是何人所为。” 他吃完齐飞给他夹的牛后,同样回敬了两块到齐飞碗里,“齐兄弟,你也吃,这家店里的牛,是自家养的牛,再用祖传特质秘方调制,在别处可吃不到!来来来,快吃!对了,齐兄弟,你们三位是哪里来的?这甘山所有府的捕快,在下几乎都打过道,不过三位很是面生…” 齐飞心中微凛,心想这张捕快果然不愧是江临第一捕快,警觉心高,说话滴水不漏,不动声间反过来套别人的话,倒是得小心应付。 “来,喝喝喝!”齐飞佯装酒上头,没听到对方的问话,几个哈哈后,将话题绕开。 酒足饭后,萧逸宸等人与捕快们告别。 秋无涯道:“少爷,两户商家里只是损失了财物,贼人留下的痕迹不多,看似普通的劫财!但偏偏贼人的模样与通缉犯张大千相像,属下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齐飞道:“还有那个张捕快,刚刚属下跟他谈中,觉得此人很不寻常!以他之能,没理由到现在还只是江临一个小小捕快头子。” 秋无涯道:“刚才齐兄与他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此人不仅自律,而且功夫也很不错,别说只是做个捕头,若是从军,做个校尉不在话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飞道:“少爷,要不要查查此人?” 萧逸宸点头,以示同意。 几人因穿着捕快的衣裳,并没有坐马车来,一路走回衙门。 经过某处时,萧逸宸眸光一敛,“我去去就来。” 说完轻轻一跃,瞬间不见了身影。 “少爷,你去哪?”秋无涯下意识要跟上。 齐飞拉住他,指了指某牌匾。 “林府?”秋无涯轻念出声,恍然大悟,“少爷今,不会是故意出来,拖到现在才回去的吧?” 齐飞耸耸肩,不置可否。 狗粮吃多了,早就习惯了。 秋无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如果想同那些捕快套话,派他和齐飞就可以了,何必坐在那里,一坐一个多时辰,喝着劣质的茶与酒? 不管真相与否,现在自家少爷,去找未来少夫人私会了,他们除了找个地方,老老实实地躲着,能干嘛? ——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