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婚夜陆心颜便被送到乡下庄子,田予这些子一直住在秋水院,未曾踏足此院一步。 原本应是整个侯府最热闹的地方,在今之前却最凄凉。 此时,院门口站着十几个府中最高大壮的嬷嬷丫鬟,见到翩翩而来的陆心颜一行人,先是被惊,接着齐齐挡住入口。 当中一位四十左右、皮肤黝黑的嬷嬷垂眸,不咸不淡道:“少夫人,夫人有命,此院除了您,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那你们就站在外面等着。”女子音轻扬,听得人心头直。 说话的王嬷嬷嘴角闪过得意,挥手让那十几人让出一条道。 小荷扶着陆心颜,以女王般优雅高贵的仪态,从中间道上跨过。 正要跨入院门的瞬间,王嬷嬷伸手拦住小荷,厉声道:“没规矩的死丫头,没听到少夫人说让你们站在外面等吗?来人,拉下去打十个板子!” 陆心颜勾似笑非笑,“王嬷嬷好大的本事,当着我的面就敢教训我的丫鬟。” 王嬷嬷傲慢一脊背,“奴婢是夫人指给您的管事嬷嬷,这院中丫鬟规矩不好,奴婢自当管教,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就算到了夫人那,也挑不出奴婢半点错!” “王嬷嬷好像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说站在外面等着的人,是你们!” 王嬷嬷冷哼一声,“少夫人,夫人待过,闲杂人等一律…” “在我眼里,你们就是闲杂人等!”悠扬的音调里,夹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气势,“青桐,我这石榴院,不任何闲杂人等!谁若敢踏进一步,立马给我打断她的腿!” “是,小姐!”青桐轻轻一挥手,离她两米远的一棵大树忽然倒下,发出一声惊人巨响。 王嬷嬷一行人吓得面如土,再也不敢动弹。 踏入院中,陆心颜立马吩咐吕嬷嬷让人将院子里那些喜字撤掉,新房里的被子枕套等全都换掉。 她原本住在梧桐院,出嫁那,将院子让给了府中庶出三小姐柔。 广平侯府家人丁单薄,住着两大房人。 去世的老侯爷,总共只有一个弟弟,因此直到现在也没有分家。 因为人口少,为了显得人气旺,家中子孙没有分男女,只按年龄大小排称呼。 封氏生了现在的广平侯轩,还有未嫁的四姑娘锦,冯姨娘生了已出嫁的五姑娘卿。 二老夫人已去世,二老太爷家中,有二老爷暮,三老爷浩。 孙子一辈中,江氏生了世子田予,二小姐羽,秦姨娘生了三小姐柔。 二老爷的夫人顾氏,生了四小姐梅,六少爷杰。 三老爷的夫人连氏,生了五少爷健,七小姐倩。 整个家到了田予这一辈,也才七个子孙,三男四女。 望眼整个京城,可以算是十分单薄了。 “小姐,小姐!”小荷兴冲冲跑过来,“院子里有棵好大的石榴树,院边上还有一棵枣树,那枣子好大啊,我刚刚试了一个,真甜,小姐你要不要试试?” “小荷,活干完了吗?”陆心颜双手环,懒洋洋问道。 小荷吐吐舌头,“我马上去做。” 说完便跑了。 这丫头!这才一个月不到,刚开始见时的羞涩乖巧全都没影了! 过了一会,青桐来报,“小姐,可以去歇息了。” 陆心颜嗯了一声,尾随青桐而去。 原本喜气的新房,已焕然一新。 纱窗换上松绿软烟罗,大红纱帐换成了青白,大红鸳鸯喜被和枕套,换成了绣着小荷的松花。 梳妆台上换上了她来此后自制的胭脂水粉,边摆着冰,很是清。 屋子里还了花水,带着淡淡清香。 陆心颜意点头,“将水放好后,去休息吧。” 身为大小姐少夫人,能使唤别人动手就使唤别人动手是陆心颜的原则,除了洗澡这回事。 若是大家一起洗也就罢了,可若单方面别人看着她洗,或帮她洗,她可没这种变态的好。 清洗完后,全身清,点花水后,陆心颜欣开青白纱帐躺了上去。 在马车上颠了一天半,浑身酸痛,没多久,她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第8章 八、一墙之隔的仇人 海棠院。 斜卧在贵妃榻上,一身月牙白里衣的江氏,久久收不到消息,突然眼皮跳动,心生不安。 “桃,去看看周嬷嬷回来了没有?” “是,夫人。” 不过半盏茶功夫,院子里响起纷沓的脚步声,看来是周嬷嬷回来了。 江氏心一喜,坐起身子。 “桃,你先下去吧,今晚夫人由我来侍候。” 果然是周嬷嬷,只是声音过于沉重,似乎有点不对。 “是,周嬷嬷。”在海棠院,除了江氏外,最大的就是周嬷嬷。 门推开,周嬷嬷脚刚迈进来,江氏迫不急待问,“嬷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周嬷嬷随手掩上门,走到江氏面前,跪下,愧疚道:“对不起夫人,奴婢负您所托。” 看来是失败了!怎么会失败呢? 江氏沉下脸,“仔细说来听听。” 周嬷嬷没有隐瞒,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江氏。 江氏听完后,面暗如夜,半晌后似想到什么,很快释然。 她扶起周嬷嬷,温和道:“这事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 周嬷嬷顺势站起,忧心道:“夫人,少夫人好像变了。” 江氏不以为然,“当侯爷气极,送她去庄子时,她曾哀求我,让我跟侯爷求情,被我拒绝了。 以她的心,想必那时起,便对我记恨在心,所以今晚之事,只是一时凑巧罢了。” “那夫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周嬷嬷并没有江氏这么乐观,毕竟她亲自跟陆心颜过过招,知道她并不是江氏所以为的一时凑巧。 但江氏素来傲气,只能顺着她的意。 “不用担心,我早就布好后招。” 江氏说完,双眼望着桌上忽明忽暗的油灯,有寒光在其中跃动。 “明儿个一早,你亲自去将李大夫请到府中,就说寿宴人多嘈杂,防老夫人有个万一。” 差点将这事忘了!周嬷嬷一个灵,“是,夫人!” —— 福寿院。 院外檐下挂着两盏大红灯,透过窗上的茜薄纱照进去,屋里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红光,在这寂静夜里,显出两分诡异。 红木雕花架子边,坐着一个藕衣裙的丫鬟,左手撑着头,双眼紧闭,头像小啄米似的不停点。 原本右手里拿着的蒲扇,不知何时已经掉到地上。 边矮凳上,摆着一个青花枝香炉,炉里点着香,缭缭绕绕的。 那香气似兰非兰,很是好闻,偶尔不知哪来的一点点微风,那轻烟便飘向海棠纱帐里。 上的封氏眉心紧蹙,一脸大汗,呼急促如牛,张开的嘴一翕一合,像浮到水面的鱼儿在大力着气。 她的手紧紧抓着身上单薄的锦被,苍老的手背青筋直暴,似被陷在某种噩梦里。 她确实正在做梦。 她梦见从庄子上回来的珠珠,在离京城二十里开外的地方,遇到一群野。 那群野张着绿油油凶狠的眼,出锋利的白牙,嘶吼着冲向珠珠。 珠珠惊恐得只来及发出两声惨叫,瞬间便被撕个粉碎,鲜血地,肠子出肚外。 梦里珠珠一双大眼瞪出眼眶,着极其恐怖的神情,死不瞑目。 紧接着画面一转,珠珠的外祖母、母亲,已去世的林老夫人和前安康伯夫人,含泪控诉她,为何没有好好照顾珠珠。 她在梦里拼命解释,想恳求她们的原谅,可两人不听,道从此与她恩断义绝,绝尘离去。 她拼命追赶,却发现自己的脚似被某物动,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含恨而去… 上的封氏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浑身衣衫已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梦里珠珠临死前的惨叫声,还有野噬咬撕扯时的咔咔声,一直在她耳边回放。 林老夫人和前安康伯夫人,临走前伤心绝的悲愤神情,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珠珠,珠珠…”封氏想张嘴唤人,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她就这样睁着眼,觉身体时冷时热,时轻时重,直到快天明的时候,才缓缓闭上眼。 —— 第二天大清早,石榴院。 “你个小贼,为什么偷我们府里的枣子?”小荷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惊醒了睡梦中的陆心颜。 “我哪有偷?我摘的是我们府里的枣子!”一道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传来,像公似的难听。 小荷义愤填膺,“什么你们府里?这棵枣树明明是我们府里的!” “它的枝叶伸到了我们府里,那部分就是我们府的!”少年狡辩道。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