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夫人看了一圈,点点头:“这才好。”一面说又一面忍不住笑意。 别人穿白总带几分娇怯俏丽,阿宝穿一身白也还是阿宝,半点娇弱的风致也无。 戴不戴贵重首饰,倒也没什么分别。 裴观陪在阿宝身边,吉时一到,女眷在堂前拜别老太爷的棺木。 儿孙们一路送到码头,出殡的仪仗一样都不能少。 直等到队伍走出建安坊长巷,阿宝也不等裴观回来再送了。 一听说阿兄驾车来了,立时出门登车,还催促韩征:“快些快些,我可想红姨啦!” “得嘞~”韩征一甩马鞭子,赶车回家。 阿宝隔着车壁问:“阿爹怎样?红姨怎样?还有大妞?对了!”她想起来了,卫三跑了,人找着没有?会不会影响大妞的婚事? 韩征扑哧笑出声来,只当姑娘家嫁了,子就能温柔和顺些,怎么阿宝出嫁半个月了,一点也没变。 “姨父的调令下来了,月底就要走。我娘除了担心你,那就是担心我。”韩征一面赶车,一面不好意思的笑了声,“我娘在给我相看媳妇呢。” 阿宝眨眨眼,她梦里还真没梦见过表嫂生得什么模样。 可梦里梦外是不一样的,梦里的卫三还娶公主了,梦外的卫三跑得没了影。 “大妞我哪儿见得着呀,她在家里绣嫁妆呢罢,倒是见过好几次卫家大郎二郎。”都是来找他探听消息的,想问出卫三去哪儿了。 “卫三还没找着呢?” “没有,简直是钻地里去了,不扒开地面找不着他。”韩征到这会儿都不知他为甚要跑,倒是有个年轻轻的姑娘来打听过他。 “年轻姑娘?是什么人?”难道真是公主? 韩征想起那姑娘的模样,生得眉目端丽,看神仪态就是个贵人。身边跟着的,一瞧就是公公。 韩征在中当差,又哪会看不出来。 可他不愿意多惹是非,说不准卫三就是惹着了她,又怕给家里麻烦,这才跑了的。 韩征既不惹麻烦,也就不将那位姑娘找了他几次的事告诉阿宝,怕阿宝担心,摇头道:“不知是谁,她不肯说姓名,我只实话告诉了她。” 那贵人姑娘脸难看得很,身边跟的人也有些想找卫家麻烦的意思,却被她一摆手,就止住了话头,没往下说。 韩征思来想去,还是跟卫家大郎说了一声,谁知卫家大郎面苦笑:“早就来问过了。”就是探听不出什么,这才去问韩征的。 阿宝却微张着嘴:“他真惹下风债啦?”惹的还是公主。 韩征虽不知那位贵人的身份,可也怕给妹妹惹麻烦。 卫三跟阿宝提过亲,虽阿宝早就定亲,定亲半年才成的亲,可贵人们要想不讲道理,那便没有道理可讲。 他怕这事儿会怪到阿宝头上。 贵人姑娘话里话外,还有些打听阿宝的意思,韩征打定了主意,她若还来问,就得把阿宝与裴观两情相悦的事全告诉她。 让她知道,从来都是卫三在自作多情。 兄弟是兄弟,再是一处长大的情分,也不能拖累妹妹妹夫。 “要是有人问你,你可不能什么都往外说。” “我又不傻。”阿宝往车壁上一靠,吃着糖瓜,“万万别连累了大妞才好。” 两人说话间,马车就到了林家门前,阿宝戴着帏帽下车,刚进大门,府里的下人丫头婆子,俱都退到两边去。 “大姑娘回来了。” 这一句话,听得阿宝神清气。 “姨夫人在大姑娘屋里等着呢。”王妈妈凑上来,“大姑娘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厨房去?今儿有买的好羊。” 阿宝一听见羊,口里止不住垂涎,可她摇头:“我正守孝,不吃这些,倒是戥子燕草两个,素了多,你让厨房看着给她们俩补一补。” 王妈妈笑得像朵花似的:“还是咱们大姑娘体恤人儿,还惦记着给她们补身子,我这就去办。” 在自己家里,她不必小步走路了,风风火火回到后院。 出嫁的时候院中杏梨还未全开,这会儿已是灿如锦霞,院都是蜂蝶。 阿宝刚到门边,便嚷嚷一声:“红姨!我回来啦!” 陶英红急从里间出来,打眼就见她面红光,悬着心总算放下来。又拉住了阿宝细看,头上耳上都是蓝宝石,腕间的手镯都有两指宽。 去的时候没有这些,夫家连这个面子都替她想到了。 “这是我婆婆送的。” 陶英红原还怕燕草是报喜不报忧,要不然怎么不让戥子回来报信。 如今一看,才知道阿宝是真没受委屈:“好好好,他们待你好,我就放心了。” “您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待我不好,我不早跑回娘了!”那么几道门,难不成还能锁住她? “可不许这么说!”话没说两句,那叫人头疼的劲儿又上来了,陶英红轻轻拍阿宝一下,才又低声道,“真要待你不好,你爹外任了,还有你哥在!” 阿宝往上一倒:“累。” 陶英红又心疼起来:“赶紧歇歇,吃什么?羊饼?”这才几天呀,小脸都瘦了一圈,都到家了,偷偷吃些有什么要紧。 “素了十几天了,不能立时吃荤,给你先吃碗粥?” 陶英红话音还没落,燕草就捧着盒子进来了:“青书急赶着送来的。” 让他别买,他还是买了。 阿宝深口气:“不吃,我吃素。” 她跟裴六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113章 调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才往枕上一挨, 与红姨说了没两句,李金蝉便捧着这个月的账本过来了。 进了门先在帘外给陶红英行礼,又给阿宝行礼:“给大姑娘问安。” 嫁出去了, 回娘家也还是姑。 说完便报起账来:“这个月姑娘大喜, 下人们都发了双份的月钱,还做了新衫, 下个月预备着要做夏衣, 老爷这一季的禄米前些子发下来了, 走外头的账, 柳先生知道大姑娘回来,说晚些就将账簿送来。” “四月初老爷要外任, 跟去的人我都列了单子,请姑娘定夺。” “是多带几房人家去,还是到了那儿再买人?柳先生先去,这些事儿他想问姑娘的主意。” 阿宝挨在枕上听着, 伸伸手:“拿过来我瞧瞧。” 李金蝉这才掀帘进来, 将手上的单子递给阿宝。 阿宝上下一扫,随手拿指甲在纸上划几道:“贴身侍候的人跟着就成,免得不趁手,余下的人那到了那儿再, 也不知阿爹是住官衙, 还是置宅子。” 行太仆寺初立,只怕连官衙都不是现成的,得去了才知道人要怎么安置,人越多, 反而越忙。 只将贴身得用的人带上, 到了那儿也有当差的衙役。 “柳先生什么时候动身?” “后就走了, 先几去,那到那边将细务打点打点,再送信来。” “林伯年纪大了,就让他留下守老宅,让宋管事跟柳先生一起去。” “是。” 林大有也得把手上事儿接了,这些子他就没有得闲的时候,外头宴请太多。能拒的他都给拒了,可也总有推不掉的。 “你爹这几每都有应酬,原来淡了的,都趁这时节说是给他送行,夜夜不得闲。” “那儿今天是谁家请?” “今儿就是天上下刀子,你爹也得回来。”陶英红笑看着阿宝,“早上临出门特意吩咐买羊回来,就是怕饿着你。” 阿宝定亲成亲,林大有都乐呵呵的,可阿宝进门三天,裴家老太爷就没了。 林大有一听报丧便眉头大皱:“死都不知道挑个好时候,怎么尽给我阿宝堵。”还问韩征,“你送她回去,里头如何?” 韩征隔着几道门,哪里知道裴府的情况,但他宽姨父:“您放心罢,阿宝不是任人拿捏的子。” 林大有还是不乐,自觉自家闺女受了委屈,阿宝打小吃的,原来家计不好也想着法给她沾荤腥。 进了京城放开肚子吃,这一年身量“噌噌”往上长。 裴观守孝那样严,阿宝还不得跟着他啃菜叶子。 想到女儿刚进裴家就没吃,林大有浑身难受,故此早晨走时特意吩咐:“多买些好羊,再买些好猪回来,叫厨房给她做猪大葱的煎包煎饼,回了自己家,我看哪个敢嚼舌头。” 谁知阿宝竟不吃,她一听是爹特意吩咐的,想了个主意:“等爹回来,就说我中午已经吃过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是不见到荤腥还好,等阿爹晚上回来,摆饭的时候桌都是。 刚蒸的白面馒头,上在砂锅里炖了半天的坛子。还有刚出锅的羊煎包,煎包做得有拳头大,出锅的时候洒一把葱花芝麻。 那香味直冲鼻子,阿宝咬牙方才忍住,心里不住骂自己没出息,不过十几天没尝味儿,就馋成这样子。 林大有好容易见着女儿,一落坐就着手给她挟了一个煎包:“赶紧尝尝。” 阿宝忍了又忍,明明下午吃了许多甜点心的,对阿爹道:“我中午吃了,一盘子呢,这会儿顶着胃,吃不下了。” 那一盘子是戥子吃的,送上来四个拳头大的羊饼,全端到戥子燕草屋中。 就连燕草都忍不住吃了一整个,剩下的三个都由戥子吃了! 半个月了呀,吃菜都是豆油炒的,煎馄饨煎素饼子也都是豆油煎的,吃的再多也觉肚里没油水。 戥子一边吃一边道:“过两天我去换结香螺儿来,咱们大家伙轮着解解馋。” 燕草笑了:“过了几天,咱们也是能吃的。”下人不必跟着主子一同守孝,只要当差的时候不吃,不让主子闻见味就行。 戥子已经知道孙子孙媳替祖父守孝称作齐衰,听到不杖期三个字时,还问过燕草。 燕草笑了:“不杖比杖要松快些。”不用拄杖表示哀痛。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