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若有什么,及时往林家报信。 “六少爷放心,老太爷这儿有我看着。”裴叔答应得好好的,可方才去林家报信的并不是裴叔的儿子裴长安。 而是他留在玉华堂里的小厮,寻到门房出来报的信。 裴观急赶回来,从大门直奔玉华堂。 已然察觉出此事蹊跷,刚到门想进去,五叔碰巧出来,他看见裴观一脸吃惊。 “子慕……你怎么回来了?不急,你祖父才刚喝了药睡下,这会儿已经好得多了。” 裴观一点头,匆匆欠身算是行礼,正待绕过五叔进门去。 裴五爷又说:“老爷子才刚睡安稳,咱们莫要扰他。” 裴观立住,看了五叔一眼:“五叔,不亲眼看看祖父,我心难安。”说着不顾裴五爷的阻拦,直往里去。 祖母和四叔都坐在房内,裴观先向长辈行礼。 就见祖父躺在上,两边帐低垂,墙角摆了个碳盆,桌上还有半碗没喝完的药。 裴观眼睛一扫问:“裴叔呢?他怎么没在?” 五叔跟进来:“他到底年纪大了,哪能夜守着。” 裴观不再言语,坐到祖父身边,他借着替祖父掖被的动作,往里一扫,就见拔步的屉有被打开的痕迹。 裴老太太虽称呼上是老太太,可那是比着辈份来的。 实则比裴老太爷要年轻得多,比长房媳妇裴大夫人也大不了几岁。 裴老太爷的元配子房氏替他生了三儿一女,撒手人世时,长子已经十三岁,次子八岁,女儿十二正要备嫁,还有个在襁褓中的小儿子要养育。 有三个嫡子,再娶继室,门第便高不上去。 有哪个官家富户,肯把捧在掌心里的女儿嫁给有三个嫡子的鳏夫。 若是庶出倒还好些,偏偏三个儿子都是正室生的,继室再有儿子也低一头。 裴老太爷那会儿官阶还不高,他娶继室,就是想娶个女人进门来,替他打理家中事务。 继卢氏是那会儿能择到的人中,最合意的。 卢家祖上也曾显赫过,只是那会儿已经大不如前。 还是靠卢氏嫁进裴家来,卢家的家境才又好转。只这其中有多少是卢氏私下贴补娘家的,便不得而知了。 那时裴老太爷在外任官,家中一应事都给了继打理,便是她真的补贴娘家,裴老太爷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是以裴大老爷才会时时照顾着两个弟弟,特别是还没断的小弟弟。 继母一进门,父亲就外任为官去了,把弟弟留给继母养育。他眼看这个继母慢慢打发走母亲留下来的管事,又眼见继母家人一次次上门来打秋风。 他怎能放心把弟弟给继母? 怨,早在三十几年前就已经结下了。 老太太对两个儿子道:“观哥儿既有孝心,便让他陪着罢,你们俩也别歇着,替你们父亲守夜。” 说着使了个眼给儿子,这儿该翻的都翻过了,什么也没找到。 不如就让小六也找一找,看他能不能找到。 裴老太太搭着小儿子的手到梢间吃茶,留下大儿子看着裴观。就见裴观规规矩矩坐在踏脚上,替老头子绞巾擦汗。 裴五放心不下,进了梢间低声音:“这书房就他来的最多,说不准老爷子有什么地方咱们不知道的。” “那就叫人盯着,看他有没有翻找东西。” 那可是能发大财的东西,还不是田宅地契这种小财,是大财! 怎么也得把东西找出来! 几人死死守着裴老太爷,还以为他能再醒过来,留下只言片语,可他一句话未说,呼骤然急促,跟着便撒手人世了。 一字一句也未留下。 第97章 小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亲手给祖父擦身, 换衣。 趁着骨头还没硬之前,用软布仔仔细细替他洁面净身。 裴老太爷沉疴久,久病之人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 房中褥帘枕换得再勤也被熏染, 若要细究,就似染着一股草木衰腐的气息。 裴观洗净双手, 用温热的水浸软帕, 替祖父擦拭面颊鬓发胡须, 连耳后颈项, 都未忽略。 擦身之时,还在屋中点起檀香, 这是祖父生前最用的香料,祖父说檀香虽不是什么贵重的香料,但闻之让人心静。 他现在需要心静。 裴观做这些事时,他两个叔叔都在他身侧, 亲眼瞧着他衣擦身, 又替老太爷穿衣梳头整冠。 “老太太吩咐了,让把老爷子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把用过的被褥软枕一并烧化,好让老太爷带走。” 里下的屉他们都已经搜过了, 里头除了平吃的药丸, 什么也没有。那就只有拆掉帐褥,把被子拆开,查一遍枕头,再看看板下面, 还有没有暗格。 裴观抬眉, 看了他五叔一眼:“待将人挪进棺木中, 再收拾这些不迟。” 裴五爷被这一眼,看得有些起,他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五婶已经吩咐下去了,孝棚都已经在搭了,门前白灯白联都已经换上了。” 越是心虚,越是话多。 裴观微微颔首:“五婶辛苦。” 他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可那东西祖父不会藏在上。 他手上那两页纸,约莫巴掌大小,到他手里时,页边起,一看就知是刚撕下来的。他得快他们一步,先把那本册子找出来。 也许这本册子会解他心中疑惑。 裴叔没来,裴长安来了。 他一见裴观便哭:“我爹一直在老太爷房里守到天黑,就因夜里吃了颗鲜桃,起肚子来,这才没守着老太爷,他在家里已经哭得晕死过去……” “裴叔向来尽忠职守,让他先安心养病。” 人很快裹起来盛到了棺木中,只等前面灵堂收拾好,就要抬到灵堂中停灵,由孝子贤孙点灯、守灵、烧纸。 裴观当着裴五爷的面问:“祖父发病时,前可有人?” 这个裴五不怕他问,几个老仆答道:“这几老太爷到了夜里便犯咳嗽,又不要人在里头侍候,等听见老太爷卡了痰……” “这两天的食单子呢?”裴老太爷常年喝药,药方换过几回,怕药效与食物相冲,一向都让小厨房把每食材列出来。 “食单子都由裴管事收着。” 裴观立起,到外间书房去,他刚一动,裴五的目光就跟着他。 裴长安方才跪着,这会儿站起来紧跟在裴观身后:“我爹收的东西,我知道在哪儿,我找给六少爷。” 裴观当然知道食单搁在哪里,他只是借故去书房。 进门一扫,裴观就知字纸都被动过,连书架上的书,他们也翻动过好些,有些书调换了位置。 只是祖父书架上的书浩如烟海,他们没来得及将每本都打开看过。 裴观走到书案前,拿起案前那一叠纸,纸上墨迹尤新,是祖父这些子新写的,他翻了几页,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书册,目光微凝。 这纸上写的都是一本书里的东西,但桌上却没有这本书。 祖父大病之后确实读佛经,书桌上摆的也都是佛经,可他写的却是《关尹子》,道家典籍。 裴观过目不忘,一眼便知。 此经有九卷,祖父连在第几卷都告诉他了,纸上写的都是第九卷 上的经文。 裴长安拿出食单:“六少爷,都在这儿。” “嗯。”裴观伸手接过,坐到书架边的圆椅上,一张一张翻看,时不时蹙眉,“用了参炖鸽汤?” 裴五一惊:“怎么?参不成?” 裴观摇摇头:“倒记不真了,前几个月并没有用过参。”说着他走到书架前,取出几本药典来。 当着裴五的面,研墨铺纸,把食单上几种可能相冲的药材都一一写下,又一一查证,还时不时问上一句:“五叔看看这个。” 裴五先还有耐看着他,他已经忙了半宿,神不济,又想趁着机会赶紧去翻翻板。 他跟老四,虽是亲兄弟,可这东西要真让老四找着了,娘还不知会怎么分,老四可有两个儿子呢。 他给身边的长随使个眼:“你在这儿侍候六少爷,我去里头守一守老太爷。” 裴观心中一亮,看来裴长安已经是四房五房的人了。 也由得他去,他立起取书,又将用过的书放回,来回几趟,就在长随的眼皮子底下,将道经取了出来。 光摸外头的书册一点异常也无,裴观脸不变,翻开书封,指尖刮过书页,摸到书页中夹着的薄册子。 将小册纳入袖中,又将书册打。 恰在此时阿宝送了吃食来,东西转到阿宝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带了出去。 裴五亲自收拾起帐被褥枕头,一无所获,裴长安嘴里说的那份能发千笔帐的好东西,究竟被老爷子藏在哪儿? 恨不能把板也拆掉,看看里头有没有夹层。 长随来报:“六少夫人给六少爷送饭来。” “两人说了什么?” “倒没说什么,六少夫人让六少爷别太伤心,多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六少爷让六少夫人回去的时候仔细路滑。” “谁要听你说这些!”裴五一摆手,“那他在书房里?拿过什么没有?” “不曾,一纸一笔都没拿过。” 从方才到现在也不过半盏茶,裴五亲眼看着的,那还能有假?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