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边开心过了突然又郁闷了起来,他掐着手指千算万算,从京城至五台山一段旱路再加一段水路,这一来一回肯定能赶上小公主出世,而且还能早个十来天候着。这样他就能孩子一出生就亲手抱她哄她了,还能亲自给她洗三,结果没算到蓁蓁竟然早生了将近一月。 太医院这群废物,明明一个个都说胎相平稳的,会足月生产的,现在倒好抱没抱到连洗三他都错过了。幸好海拉逊的折子里说蓁蓁除了早产外其余皆顺,公主也平安康健,不然他定要狠狠惩治那群庸医。 皇帝拿着折子疾步走进大殿里,殿中诸僧们还在齐念佛经,皇帝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不打断了他们。 “大师,朕刚得喜报,昨中诞育公主!” 大喇嘛微微笑着双手合一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恭喜皇上如愿以偿。” 皇帝的眼神软了下来,“这个是朕曾经失去过的,如今她终于愿意回来再做朕和她额娘的孩子了。” 喇嘛主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切皆是因果,一切皆是轮回,一切皆是我佛慈悲。” 皇帝双手合一朝他一顿首。“大师所言甚是。朕上次登菩萨顶时在佛前祈求佛祖让朕之女能再回人世,今重登菩萨顶,不想竟在此得此喜讯,一切皆是佛祖保佑之故。” 喇嘛主持还以一礼,他慈眉善目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平心静气地说:“皇上民如子,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此皆是皇上的福报,故才有今的如意果。” “大师。”皇帝虔诚地说,“朕有一不情之请。” 喇嘛主持道:“皇上请说。” 皇帝道:“朕已经失去过这个孩子一次,不舍再次失去她,怜她年小体弱,烦请大师赐一宝物于朕之女,作为她的护身辟之物。” “善哉善哉,皇上女之心至诚至善。”喇嘛主持顺势褪下手上挂着的一串七宝手串。“此物跟随贫僧多年愿保佑小公主一生平安顺遂。” “多谢大师。” 皇帝恭恭敬敬地接过手串转给梁九功,梁九功小心地收进了先前装折子的黄匣子里。 皇帝看着他说:“去取笔来。” 梁九功为难地说:“皇上,此处没有朱砂……” 皇帝指着角落里正在抄经的小师傅笑道:“无妨,问那抄经的小师傅借他手上的笔一用即可,此笔小师傅用它抄写经文,不比朕那决定生杀的朱笔更吉祥?今能在此处借用此笔也是朕和公主的缘分。” 喇嘛和尚听着在旁默默地点头,眼中皆是赞许和崇敬。 梁九功走向大殿的角落向正在抄经的小师傅借了笔来递给皇帝,皇帝在海拉逊的折子上提笔写道: “朕今登菩萨顶时获此喜讯心中大喜。德妃如何?公主如何?速速写折子细细奏与朕。随此折另有一串七宝佛珠一并送回京,此珠乃菩萨顶住持喇嘛所赐,尔转永和,作为阿宝公主辟之物。” 他写完把折子合上递给梁九功,梁九功连折子一道收进了黄匣子里,打了个千抱着匣子匣子退了出去。 皇帝的折子很快送回京中,随之传回的是五台山的逸闻,嘴碎的女太监们头接耳说那正午皇帝正面会一百岁大喇嘛,菩萨顶上忽然霞光漫天,两后快报传来才知是公主降世,于是神佛喇嘛亲自为公主祝祷并赐法器护身。 这话传给蓁蓁听的时候她是嗤之以鼻:“要真霞光漫天也是在这永和上头,不在这大老远地飞去菩萨顶上作甚?无非是因为皇上御驾在那非要这般牵强附会。别去管它,这般好似戏里的谣言过几天就散了。” 她把女儿抱进怀里,小公主刚喝了心情正好赏了个哈欠给她,蓁蓁却是瞧得心意足。秋华看她这般高兴心中十分宽,如此这般蓁蓁失去孩子的痛苦才终于能平复起来了。 “前头一半是瞎编,我看她们就是羡慕后头一半呢。”秋华寻了个螺钿漆盒内里亲手绣了西番莲巾卷将五台山住持喇嘛赠与的七宝手串珍藏起来,只待来公主成年后佩戴。 她把一切摆好正在端给蓁蓁瞧,蓁蓁意点头,秋华才给霁云去锁起来。等其他人都走了蓁蓁才说:“羡慕什么呀!阿宝……他是不是有病?公主的名字怎么取得这般俗气!” 从皇帝的折子送回来哪天开始,蓁蓁为了这名字就没少埋怨皇帝,秋华听得耳朵茧子都起了,可皇帝赐名谁能反驳?如今秋华除了充当和事佬,别无他法。 “七宝表七菩提分。七菩提分又表七觉,乃是佛法修行的本。皇上用此是想菩萨保佑公主,以后有慧得庇佑。” 蓁蓁抱着小公主左右摇晃,一边口中反复念着:“宝儿?阿宝?”最后“唉”了一声,无奈道,“算了,暂且听你那个没涵养的阿玛一次,谁让你也是额娘的宝贝呢?” 秋华听她总算松口,也是心中大石落地,见小公主已经眯着眼又要睡过去忙想抱走,“奴才还是报给母去哄着睡了吧?” 蓁蓁却没松手,抱着孩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这几看着这孩子越来越觉得不得劲,倒不是她不喜孩子,而是—— “秋华,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一点不像我?” 秋华被她唬了一跳,“您瞎说什么呢,小公主这个下巴尖还不是跟您一样?” 秋华伸手想往她脑门上轻拭看看她是不是烧了糊涂了,蓁蓁一转头躲过去说:“和你说正经得呢!”她把孩子的头抱高举起给秋华瞧,“你看看是不是?这眼睛眉鼻子嘴巴,全不像我!” “奴才瞧不出来。”秋华觉得孩子小时候一一个样,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不是月子坐傻了,竟然念叨这个。 “你再瞧瞧再瞧瞧。”蓁蓁把襁褓凑到她跟前问,“你看看她是不是哪哪都像……都像皇上……” “噗!”秋华是真的没忍住当场就转过头去哈哈笑起来,这蓁蓁也真是,里的孩子像皇上不是更好吗?她这么想也就顺口把话说了出来。 没想蓁蓁一点都不答应不同意,“好什么呀!好好一闺女像他个男的,完了完了,这孩子长大得什么样啊……” 秋华要不是怕失了规矩恨不得敲开蓁蓁的榆木脑袋仔细看看她里头装了些什么歪心思,“什么怎么样?公主金枝玉叶当然是国天香。” “算了吧,长得和皇上一样能天香吗?”蓁蓁嘟着嘴都快哭了,还好是亲生的孩子她多看两眼又觉得可非常起来,“还好脸架子像我,不然就那个大圆脸,以后还怎么嫁出去啊!” “公主哪里愁夫婿,我看您瞎担心……”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喜悦的男声:“朕的宝儿还没月你就要给她招夫婿了?” 话音未落皇帝的长腿已经走到蓁蓁旁,他二话不说就伸手要“抢”孩子,嘴里念念有词:“朕的宝儿来给朕抱,快点快点,可想得朕要疯了。” 皇帝孩子虽多,可这些年抱过孩子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他伸出的手一上一下眼看着就要倒抱孩子。这么不靠谱的亲爹把蓁蓁这个做额娘的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您等等,孩子哪能这么抱。” 还是秋华看不过眼过来接了孩子手把手教皇帝如何抱住,皇帝蹑手蹑脚动作小心仿佛怀中是无上珍宝,他眼睛闪着惊喜得意的光芒,最终抬头对蓁蓁无限慨和柔情地说:“她回来了。” 此话一出蓁蓁立时眼圈微红,她慨万千又快心遂意,而皇帝一直抱着孩子不松手,非得蓁蓁拉了他才记得坐下。 他身上还是一身行服连披风都还未解开,蓁蓁替他解开披风系带问:“发回的折子不是说明才到吗?” 皇帝抱着孩子靠近她,亲亲吻了下她的:“在京郊实在待不住了,朕可是从顺贞门溜进来的。” 在五台山得报蓁蓁生了女儿皇帝心中就一直牵挂着,只是蓁蓁现在还在月子中,于理皇帝既不能召见她也不能自己去。于是发回里的旨意里皇帝故意把回程的子说晚了一,他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京了,一把太皇太后送回就悄悄先到永和看望。 皇帝抱着宝儿逗着,本来快要睡着的孩子在大人手里倒手几回后也睁开了眼,此时正用咕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眼前陌生的阿玛。 “啊。”宝儿嘬着手指无意识地叫了一声,惹得皇帝大快嚷道,“你看她知道阿玛回来了,她知道!” 得,女心切的戏开锣了!蓁蓁心里一个白眼,同时瞧着面前的皇帝和女儿,再一比更觉得自己之前的觉没错。 就是一模一样!眉眼口鼻全都一样,两人抱在一起,女儿和她阿玛一起笑得时候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一样。 皇帝还未察觉这件事,他此刻正在为公主的襁褓生气,“朕给公主做的粉襁褓去哪里了?这什么地方来的破襁褓?颜又丑料子又糙,朕那时候可是让顾问行用粉织金缎和妆花缎做了足足二十个襁褓,去哪了?” 蓁蓁当然知道那堆衣物,送到永和的时候她下巴都快惊掉了,“太名贵了,小孩子哪里用得上那些,再说当年四阿哥六阿哥不都用的这样的襁褓?” “男孩子糙,能一样吗?快去拿来,再把换衣服的摇篮搬过来。” 秋华见皇帝着急上火赶紧叫人去拿去搬,于是几个太监搬了摇篮几个女端了襁褓又有两位母带了公主的玩具,一堆人一窝脑地聚在暖阁里吵得蓁蓁头皮发麻。 她还在月中受不得吵,人一多不由捂着脑袋,皇帝手里抱着孩子见她这样就把人又赶了出去,只留了秋华和母在旁照看。 他把宝儿放在摇篮里笨手笨脚地解开襁褓,母见状上前恭敬道:“皇上,奴才来。” “不用,朕把她抱起来,你们把襁褓铺好。” 两位母不对视一眼,本来想挑进中做公主母没有做阿哥母体面,可目下皇帝亲抱公主不说还要做这些琐碎事,这就是说她们伺候的这位公主是皇帝心尖上的宠儿啊! 这么一想两位母手脚更殷勤了三分,利索地铺上织金缎襁褓,又导引着皇帝裹好。 宝儿也是乖巧,似乎异常意她阿玛换的襁褓,甜甜一笑后嘬着手就去寻周公玩耍。皇帝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又了下她松软的胎,“这才像话,这才像我大清尊贵的小公主。” 没完了!蓁蓁被皇帝这出父女情深恶心得早上喝的羊都快反出来了,她抱着手枕在软垫上哼了一声:“尊贵,真尊贵。您就不知道起个尊贵的名字吗?” 蓁蓁一开口秋华赶紧拉着两个母退了出去,只剩下皇帝和德妃大眼对小眼开始为了女儿的名字对峙。 “宝儿,阿宝,朕的宝贝啊,哪里不好?哪里不尊贵了?” 皇帝不明所以,这是他在五台山菩萨顶与大喇嘛后福至心灵所起的名,在他眼里这名字每笔每画都闪着佛光。 “俗不俗气啊……”蓁蓁小声嘟囔着。 没想皇帝竟然拉了脸和蓁蓁吼了起来:“朕不许你这么说,宝儿的名字哪里俗了?这是佛祖赐的,里头寓意深远,凡夫俗子还配不上呢!” 皇帝这番认真的作态让蓁蓁吓得半没合拢嘴,她想张口说点什么驳回去,可再看看眼前这人的疯魔样还是决定算了。 她抱臂转头委屈地说:“行行行,她宝贝我说不得。” 皇帝瞧见美人气恼,立马舔着脸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朕也真心想你了,想你们母女两个。”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蓁蓁坐起身抿嘴笑道: “这些奴才们越发会偷懒了,皇上来了这半连杯茶都没送来,臣妾去给皇上沏茶。” 其实皇帝也知道,哪是奴才偷懒,而是他进来后全都绕着宝儿转,奴才们本不进空。 蓁蓁下了炕往茶房去,皇帝则拾起了放在摇篮边的几件玩具,有几件他在太子那里也见过,一看就是内务府惯常会准备的,另有几件布玩具倒不大常见。 “皇上。” 蓁蓁端了茶来,皇帝接过茶盅一掀盖子,一股不曾闻过的清香就面扑来,皇帝不由叹了一声:“好茶。” 蓁蓁笑说:“皇上若喜,那臣妾就留下了。” 皇帝正喝茶呢,听到这抬头看她,问:“怎么,这不是里的茶?” 蓁蓁说:“这是施大人送来的。前回他送的绫罗绸缎珍奇珠宝到底太奢靡了,那些都是南方织工巧匠手里的品,只有臣妾有别的姐妹们没有怕又是要惹出些风波来。先前您让臣妾挑一半后臣妾给回礼时就说了往后不要再送这些了。施大人不知是误会还是什么,前几天又送了一张贺公主月的礼单来,还附了一盒茶叶,说是他家乡产的茶,若是喜往后会常送。” 她又指指公主摇篮旁摆的几件玩具,“那也是施大人送来的,说是家里人通力绣的家常玩意,我瞧宝儿倒也喜。” 皇帝脸晦暗,不太高兴地说:“他倒是消息灵通,人在福建这么快就知道你生了女儿的事。” 台湾八月就已攻克,朝中正在争议是否留台卫台,施琅力争在台湾派官设县,也有其他重臣力主台湾乃海外不之地,只要将前明余孽尽数内迁则不守也可。这时候施琅往中宠妃处送东西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蓁蓁嘴角噙着一抹细微的笑瞧了皇帝一眼,“施大人是降将,又是汉人,这会儿身在前线最怕就是后防生变。他要不是这样仔细的人,皇上哪敢把平台大任给他。” 皇帝搂住了她往她上轻轻捏了一把,“施琅这礼送的倒是有用,瞧瞧,你这就替他说起好话来了。”蓁蓁受不住笑着倒在他怀里,皇帝顺势走她手里的礼单,“朕看看,这回他又送来什么好东西了。” 他眉头一挑,道,“你刚可是说错了,这施琅还真听明白了你的意思,这回不送绫罗绸缎改送书了啊,还都是珍品,有几卷看着还是宋本。” 蓁蓁趴在皇帝肩头:“那皇上准还是不准……”她一脸的讨好,目的期待,皇帝捏着礼单冷哼了一声,“这施琅把延平郡王府的陋习都带到朕这来了!” 蓁蓁被当头泼了一盆子冷水心底透凉,脸上一下出郁郁寡的神来。皇帝见此倒展笑颜捏了捏她的脸说:“成了,朕只是骂那施琅没说不让德主子收啊。” 蓁蓁又惊又喜,脸上由转晴问:“真的,皇上答应了?” “施琅喜未雨绸缪,朕却不是那样会听枕头风的昏君,难道还怕你收他区区几箱书吗?”皇帝拍了下她的,“磨了朕这一会儿就是为了这事吧。成了,朕准了。” “哎!”蓁蓁勾着他脖子又问:“您这回怎么这么高兴?” 第122章 皇帝久不见她, 又是蓁蓁自己贴上来, 喜不自胜地和她贴着脸道:“心想事成, 朕那忍不住将有女儿的事都告诉了五台山主持喇嘛。” 眼前这位爷有多重男轻女蓁蓁心里如明镜一般,可他小女儿却实为异常, 她的双贴在皇帝边问:“哪就那么宝贝了, 小孩子回头给您惯坏了。” “公主是朕的掌上明珠,阿哥们以后要建功立业, 她么,顺心如意就好, 惯坏了朕担着。” 蓁蓁真为几位年长的阿哥们抱屈,皇子一过五岁皇帝就开始考教功课,很抓严打的态势让五岁前见到皇帝亲热稔的皇子们在五岁后见到皇帝就肃着一张脸生怕被考问功课。远的不说, 就说近的今年重节在慈宁的时候,大阿哥和太子刚给太皇太后磕完头,膝盖还没伸直就被要求作诗一首, 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大过节被的是抓耳挠腮、面红耳赤。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