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海还没睡,老人家神好,比得过当下年青人,深夜仍在看长海标书。 到书房,江如海摘下老花镜放到一旁,“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陆慎将手中木雕盒子送上桌,“朋友送的白茶,知道江老中意这些,明早又要飞北京,只好这个时候送过来。” 江如海看一眼白茶,尚算意,“算你有心,坐。” 陆慎依言落座,谈话一贯由江如海主导,这一次也不例外。 “去北京,新市场新环境,有没有信心?” “庄文瀚要退,就是我们的机会,全新的人与事才更具挑战。” 江如海微微颔首,“年青人就是要有冲劲,同样要细心谨慎,这两点你都有。后生仔里面,我最看好你。” 陆慎面不改,“多谢江老赏识。” 雨越下越大,敲得玻璃窗摇摇坠。 江如海忽然说:“我看好你,阿阮也是。” 陆慎眉峰一动,仍然在听。 江如海继续,“如果你开口向我要人,我未必答应,但她难得有自己中意的人。我……到底对你父亲有愧疚,应了这件事,顺了你们的心,也顺了我的意。” 陆慎道:“爸爸的事情谁都不想看到,但我对阿阮真心实意,不管有没有希望都要试一试。” “你先不要太高兴。”江如海眼光,摆明要拿捏他,“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说。” “婚前协议,长海及所有关联公司股权,你陆慎永远不碰,直接间接隐名显名一律无效。” 这是要他一辈子老老实实替他江家当牛做马。他条件苛刻,但如果陆慎要争,他仍可以退一步。但没料到陆慎毫不犹豫,一口答应,“这不是问题。” “你想清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想要的只有她。” “好——”江如海长长叹一声,慨道,“难得遇到有心人,等你回来就签协议,你和阿阮的事情也可以着手安排。” “您放心。” 但凡他应下来的事情,鲜少有办不到的,江如海当然放心。 夜深了,陆慎起身告辞,江如海说:“你来了又不见她,她恐怕要怪我。” 谁都知道“她”是谁。 陆慎沉,“我去和她打个招呼再走。” “去吧。” 走出书房,阿忠在走廊上为他带路。 灯光明亮,一前一后两张脸,个个冷如冰。忽然在后的一个人说:“忠叔,有时间去亭匀喝茶。” 另一个说:“正好,我和小康很久没见。” 一来一回两句话,走廊已到尽头,阿忠让到门边。 陆慎敲门。 等足五分钟才有动静,阮唯穿着她的白兔睡衣拉开门,还是懵懂未醒的状态,直到他进来,反手带上门,才呢喃一声:“七叔?” “嗯。”他稔地坐到单人沙发上,右腿架左腿,勾一勾手叫她来。 阮唯挪到他身边,坐在沙发扶手上,靠着他继续糊糊要睡。 他一会捏她下巴,一会又她耳垂,目光落在她脸上,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直到阮唯提出要求,“你这么无聊,不如帮我按一按肩膀啊。”说完就把肩膀转向他,只等他上手。 陆慎稍愣,昏暗中出无可奈何的笑,但身体比大脑诚实,很快学习“孝子贤孙”抬手搭上她肩膀,装模作样按起来。 她却像恶婆婆,一会儿说轻,一会儿又嫌重,最后还要回过头来瞪他,戏剧化的口吻说:“陆慎啊陆慎,你怎么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呢你,我……我要你何用!” 他也不生气,只管一个劲地笑。笑够了把人抱过来亲到腻,等她面红心跳才放手,拿出一把勾人的嗓子问:“现在知道陆慎有什么用了?” 她依然死鸭子嘴硬,“知道了,男公关,上山下海九九八十一道功夫。” 陆慎被他气得没脾气,好半天还没收住笑,直到她脸嫌弃地说:“还笑呢?再笑要出鱼尾纹啦。” 这一下踩中痛脚,他收住笑,冷着脸问:“嫌我老?” 她连忙认错,“没有没有,我是关心你。七叔,佳琪最近推荐我一只眼霜,很好的,我借给你呀。” “给我还用借字?” 她立刻改口,“是孝敬,算我孝敬您的。” “三天不打,皮了是不是?”一说出口就觉后悔,但反观阮唯,居然毫不在意,仍然是笑呵呵模样,歪在他身上撒娇。 “我知道七叔舍不得,这次去北京,记得给我带礼物。” 他心底舒一口气,暗自庆幸,“想要什么。” “想要惊喜,你慢慢想好不好,怎么这么懒每次都要我提醒。” “我发觉,你讲话越来越放肆。” “对,你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会更加没大没小。”扬起脸来,脸都时“你奈我何”。 陆慎笑:“很好,我很喜。” 她居然听这一句听到羞红脸,钻到他怀里躲起来。 真像养女儿,他抱着她内心叹,却又想,到底是为什么,江碧云会狠下心折磨她。 谁知道她曾经承受多少苦难,谁知道笑容背后隐藏多少艰辛,他不知道……他痛恨自己的无知与麻木。 如果当年他肯细心一点…… “咚咚咚——”阿忠在外敲门,提醒他适当节制。 “不早了,明天还要赶飞机,你早点休息。” 她抬起头,直顺的长发糟糟,抱怨说:“把我吵醒了就要走。” “没办法,公事重要。” “好吧,反正我比不过一台手提电脑。” “不要吃醋。” 她拨了拨头发,起身送他,“外面大雨,你路上小心。” “好,照顾好自己。” “放心,我很懂事的。” 陆慎站在门边,拨开她额前一缕发,笑笑说:“现在最怕你说懂事。” “为什么?” “你永远不懂事才证明我够努力。” “好深奥。” “那不必想,快去睡。” 她踮起脚在他脸侧送上甜甜一吻,眉眼含笑仿佛仍然年少。 他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只碰一碰她的脸,无言相对。 阿忠送他下楼,陆慎叮嘱他,“我走的这几天,劳烦忠叔照看她。如果有人来……多帮她一点,至少锁住她房门。” 陆慎走了,房间又空下来。 她不再笑,心情不佳又不肯躺回上,只好绕着房间踱步。 在边时脚下不知踩中什么,低头看才发觉,是一段深棕长卷发,仿佛有人在底藏一颗人头。 ☆、第49章 证人 第四十八章证人 第二天,阿忠按时赴约,在亭匀式隔间内等康榕沏茶。 但心思早不在茶上。 康榕问:“忠叔,你跟了江老快三十年,江家的事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不要找我打听私,爆出去,一看就知道从谁嘴里套出来。” 康榕先替他倒好茶,而后说:“十年前,江碧云跳楼自杀那一夜,忠叔也在场?” “事后报警才知道,我替老板开车,油门踩到最大,还是比记者到得晚。” 康榕陪着笑,一个字都不信,“忠叔,我如果要听这些,何必特意约你喝茶?我知道当晚是江至信电话通知,你和江老在警察出警之前抵达云会所。”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不用急,茶要慢慢品。”他拿出手机,播放十年前老旧的视频画面,阿忠越是看越是紧绷,身体硬成一块巨石,动也不动能。 然而推门另一边,今早应当已经飞抵北京的人,却隔着薄薄一层纸,听康榕与阿忠谈十年前被掩埋的故事。 影片播放结束,阿忠猛灌一口热茶,带着颤音问:“谁给你们的片子?” 康榕避而不答,反而问,“江碧云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意外。” “意外何必把你叫过来?本是在亡羊补牢。”他收起手机,更进一步,“是不是江至信?” 阿忠咬牙,身体向后退,不承认也不否认。 康榕乘胜追击,“是不是江至信与江碧云因为许仕仁受贿一事起争执,江至信失手杀了她?” “什么江至信,什么误杀,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造谣?抓他出来!” “冷静,忠叔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提出猜想而已,不必这么动。”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