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加清楚地意识到,芮云常也好姜元嘉也好,甚至小凳子也是一样。她与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渡过黄河之后,便进入了山西境内。车队行一百多里,平稳适意。 姜元嘉在路上买了两条金鱼,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是两尾高头,因额头隆起而得名,但颜却是漂亮得紧,额头高凸犹如鹅首,鲜红滴,鱼鳞金红闪亮,鱼尾飘逸如裙。 连续几间,马车上都是安静得很。莫晓只管自己看书。姜元嘉只管玩鱼。小凳子则只巴望这样太平的子能一直延续到他们回到京师为止。 姜元嘉伤后第五天,莫晓替他拆下夹板与绷带,检查关节恢复情况,到底是年纪轻,身体底子又好,愈后情况不错,便不用再固定,只是叮嘱他仍不可太过用力,暂时也不可用这只手提拿重物。 右手能用了,姜元嘉心情很是不错,重新有说有笑起来,对莫晓的态度也是大为改善。 莫晓本不是小心眼的人,虽然对这小鬼仍有一定的防备,但一路同行,没必要得气氛太过紧张,他不来招惹她,她也不会冷面对他,至少表面上大家和平共处。 - 寒冬腊月,园银雪。百花俱都凋零,唯腊梅怒绽枝头,暗香袭人。 后花园小径上匆匆而行的陈明却无心赏花,走近亭中陈韬身边,附耳低语:“父亲,芮云常回到东厂了!” “什么!”陈韬手一晃,笔下那朵墨梅便画坏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晨。” “昨他的车队不是还在山西境内么?!”陈韬刚说完便想明白了,“暗度陈仓!” 他扔了笔,恨恨道:“好个芮云常!”今正是腊月十四,皇上定下的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居然被他赶回来了! 陈韬看向陈明:“里那头如何了?” 陈明刚要答,便有人来到国公府,传召国公与世子进面圣。 陈韬扬了扬眉,也不用再问了。他看了眼陈明:“去换身旧衣裳。” 陈明讶然:“换旧衣裳做什么” “做什么?”陈韬冷冷道,“跪着挨骂。” - 父子俩只穿最朴素的旧衣进。 在乾清外等了片刻,听内侍传召,陈韬父子俩便低着头塌着肩入殿。 芮云常立在龙座右侧下首,长眸半垂,神情漠然,即使听见这父子入内,依旧无动于衷,就像是这整件事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陈明在内心狠狠啐了一口,跟着陈韬一起下跪,朝龙座上的宣宁帝行礼。 陈韬行完礼并不起身,将近古稀之人,跪地直接开哭,自斥管教无方,竟不知孙女如此胆大妄为,倚仗皇上宠,做下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陈明也跟着自斥其过,一番说辞几乎与陈韬一模一样。 宣宁帝脸铁青,看着陈韬父子俩痛哭涕,滔滔不绝地自责,实际却将自己从此次事件中摘了个干干净净,本来准备好的训斥之辞无从说起,积蓄起的腔怒火无处发,不由怒喝一声:“住口!” 陈韬一惊,终于住嘴。 宣宁帝愤然问道:“国公既然自承管教无方,那又准备如何承担起这罪责呢?!” 陈韬只哀切道:“恳请皇上严惩陈婥,不要顾惜老臣的心情。” 陈明跟着道:“恳请皇上严惩陈婥。” 宣宁帝怒道:“陈婥酷妒,竟买通太医、稳婆,谋害惠妃!谋害朕的子嗣!其罪当诛!” 陈韬与陈明都沉默不语,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陈婥是肯定保不住的了,也只有牺牲她了,一个陈婥换国公府上下安稳不动,也是值得! 芮云常此时忽然站前一步,转过身朝座上拜下:“陛下息怒,陈娘娘虽有罪,毕竟是二皇子生母,若是诛之,难免在陛下与二皇子间埋下不睦隐患。法理不过人情,微臣在此为陈娘娘求个情,但请陛下宽仁。” 宣宁帝冷声道:“你为陈婥求情?” 芮云常言辞恳切,语气诚挚丝毫不输陈韬父子:“臣实是在为陛下为二皇子而求情啊,请陛下三思!” 宣宁帝沉许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起陈婥打入冷,终生不得而出。” 陈韬与陈明都大声谢恩:“陛下宽仁,臣等不尽,必将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是父子俩谢恩同时都带着疑虑,芮云常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千里迢迢甘冒危险,亲自去抓回莫亦清,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把一个陈婥打入冷,这会儿出头求情更不会是出于什么善意…… 父子俩退出殿外,直到出了,上了自家马车,才低声讨论起来。 - 第二早朝,中书侍郎刘若愚上奏弹劾陈氏一门骄纵自大,上行下效,才会导致陈婥如此胆大妄为,光一个陈婥打入冷不足以惩戒。陈公明教女无方,其德其能不足以担任左军都督府辽东都司统帅,应立即削去其职。 此议一出,有多名大臣附议。自然也有多名大臣表示反对。双方在殿上争执不休,难以定论。 第三,众臣又为此事争执起来,若非有御史在旁盯着维持秩序礼仪,双方简直能打起来! 宣宁帝等双方吵得差不多了,才拍板决定,陈公明左军都督之职暂时保留,但急召其回京,辽东军事,由监军暂代其职。 此决议一出,举朝哗然,皇上虽说保留其职,但一旦回了京师,手中无兵无将的左军都督还抵什么用?不就是架空了吗!由监军暂代其职?监军就是个太监啊…… 陈公明在先帝时候就是辽东边将,自从四皇子登基为帝,陈婥入,不久封为贵妃,陈公明亦升为整个辽东地区的第一把手,陈氏一门更是荣宠无比。可盛极必衰,皇上这是看靖安公府太过张扬,要打陈氏了么? 风向要变了啊……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