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言只觉得浑身发冷,庄亲王正直年轻,身体健壮,怎么可能路途中生病而亡,路遇劫匪,劫匪杀一个朝廷坏了事的王爷做什么?劫匪抢劫一个囚犯,这听起来荒谬,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当今皇帝想要来他的命,人不知鬼不觉,干脆利落,不落世人话柄。 喜宴散了,傅书言没看见八姑娘回来,跟知儿两个回房,月桂端着铜盆热水,放到方凳上,挪到姑娘跟前,傅书言起水,温热的水洒在脸上,水珠滚动,呆了半晌,傅书言才一下下往脸上水,月桂看今姑娘好似哪里不对劲。 傅书言擦干脸,坐在梳妆台前,月桂站在身后,替她拔掉头上钗环,傅书言对着铜镜,突然看见八姑娘傅书锦进来,傅书言掉过头,“八妹妹,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傅书锦看屋里就月桂一个人,悄声道:“七姐姐,你知道我方才干什么去了吗?东太子妃病了,叫太医院的女医,我跟着女医师傅去安王府,王妃发病突然,里的女医拿不准王妃的病症,我看见昀皇孙了,昀皇孙很着急,女医开了药方,师傅心里都没底,说王妃病得蹊跷。” 傅书言突然听见说高昀,手里拿的珠钗失手掉到地上,急问:“高昀,他还好吗?” 傅书锦摇摇头,“我看着不太好,整个人不像从前,萎靡不振,他想跟我说什么,又为王妃的病症着急,也没顾上说,最后我出门时,他扯了一下我的衣袖,问一声七姐姐可好?我看他神情,对七姐姐念念不忘,心里替你们难过。” 傅书言默然无语,傅书锦走后,傅书言躺在上,辗转反侧,太子妃病势严重,如果太子妃出事,高昀雪上加霜,关在见不人的高墙里,孤独寂寞,身边没有亲人,高昀生不如死,她要想办法跟高昀见一面,把太子妃的病医好,让高璟孤寂中有一丝安,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看守安亲王府的是荣亲王的人,不然她求求高璟,一想到去求高璟,她就发怵,思来想去,直到后半夜,才朦胧入睡。 天蒙蒙亮,傅书言心里有事,早早醒了,纠结了半天,决定找高璟试试。 月挂轻手轻脚地起身,听对面上有动静,姑娘已经穿衣裳下地了,赶紧穿衣起来,备水,服侍姑娘洗漱。 傅书言穿戴整齐,推开门,清早寒气扑面,昨晚刚下了一场雪,远近白茫茫一片,月桂要跟着,傅书言道;“你吩咐家人备轿,一会我要出门,你和知儿不用跟着。” 傅书言走去母亲房中,杜氏刚起身,隔着屏风,傅鸿昨晚喝多了,正睡着,傅书言小声道;“母亲,我去英亲王府看姐姐。” 杜氏道;“去吧!”傅书言转身走,杜氏道:“这么早,不吃早膳?” “去我姐姐家里吃。” 轿子已备好,傅府的大门门栓刚卸下来,傅书言乘小轿出府,命轿夫往荣亲王府,一路惴惴不安,后悔跟高璟翻脸,现在又上门厚着脸皮求高璟,高璟讨厌女子举止轻佻,不自重,更有理由看不起她,傅书言想掉头回去,又放不下。 这时,小轿停住,轿下老家人喊了一声,“姑娘,荣王府到了。” 傅书言才结束矛盾心里,命小轿靠边落下。 傅书言不知道高璟何时出来,冬天道寒冷,傅书言坐在暖轿里,轿里升火盆,暖和,轿夫和跟着姑娘轿子的家人不能在外面等,傅书言赏了酒钱,轿夫和几个家人去附近找了一家酒馆吃饭,姑娘完事了,招呼一声也便宜。 傅书言把轿帘半卷,盯着荣亲王府的朱漆大门,高璟没出来,她心里似失望又似松口气。 她鼓起极大的勇气来找高璟,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对她的轻蔑和不屑。但是她只能求他。 傅书言怕高璟出门,来得早,到荣王府门前,天光才大亮,一辆送菜的马车来到王府门前,荣亲王府的大门打开,送菜的车进去,王府大门关上。 过了一会,荣亲王府大门开了,傅书言赶紧抻着脖子看,王府里出来几个家人,扫门前的雪,昨晚下雪,早起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下人们把门前清理干净,然后,关上王府大门。 傅书言等了有一个多时辰,王府大门才又重新开启,傅书言赶紧掀起棉帘,听见王府下人喊道;“小王爷出府。” 傅书言知道高璟有两个异母弟弟,这个小王爷是继妃罗氏亲生的小儿子。 傅书言失望,耐心地又等了大约有一刻钟,荣亲王府的两扇大门向着两旁开启,一乘金顶鎏金蓝呢大轿出来,看轿子规制是荣亲王的大轿,傅书言赶紧缩回头,荣亲王轿窗帘落下,没注意府门旁停着的小轿。 约莫荣亲王的轿子过去,傅书言二次探出头,王府大门敞开着,突然她看见一匹高头白马从王府里出来,马上之人身披玄金鹤敞,面如冠玉、英气发,此人正是高璟,雪后初霁,光的热度被冬的寒冷却,清清冷冷洒落在他肩头,枯燥的冬季,难掩他耀眼的光华,周围顿时明亮起来。 “璟世子。”傅书言推开轿门,提裙急急地跑过去,跑到跟前站住,犹自娇。 高璟眸如水,清冽之下却又氤氲深不见底,居高临下,“你找我?” 傅书言只好硬着头皮,低声下气,“我找璟世子有事。” 傅书言在轿子里时候长了,轿子里温度低,脚冻得有点麻木,活动一下脚,高璟看着她,道;“你等我多久了?” 傅书言老老实实回答,“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一股凛冽的寒风吹过,傅书言身体瑟缩,双手抱在前,高璟面无表情地道:“进屋里谈。” 高璟下马,把马缰绳递给身旁小厮,回身进了府门,傅书言在身后跟着,高璟走到倒座厅里,傅书言跟着进去,傅书言刚进门,听见高璟平淡的声儿,“把门关上。” 傅书言踌躇一下,走过去关门,屋里就剩下她和高璟两个人。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高璟正襟危坐,身板拔,凤表龙姿,不怒自威。 傅书言心里紧张,冷汗直冒,硬着头皮,“东太子妃病重,求世子爷,行个方便,我想进安亲王府看看。”傅书言像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目。 高璟神一敛,心里五味杂陈,她为别的男人来求自己,自己对她算什么?她是一点没在乎过他的受。 高璟攒眉,态度变得生硬,“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 傅书言怏怏地,“我跟世子爷从小就认识,我实在想不出能找谁?”傅书言只能实话说,高璟这个人绝顶聪明,她但凡有一句谎话,他都能识破她,揭穿她。 傅书言等高璟开口,高璟半晌不说话,她不敢催,怕那句话又说不好,得罪他,事情办砸了。 高璟测测的脸,像夏连雨天,她几乎要放弃时,高璟却突然道;“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莫大的惊喜,她来时没想他能答应,抱着试试看,忙道:“什么条件。” 看见她脸上瞬间的喜悦,如一道光划破霾,少女一双眼睛亮得刺心,高璟的手在衣袖里合拢,淡淡的声,“像那晚,同样的再做一次。” 傅书言恍若没听清楚,蹙眉看着他,高璟平淡地语调,“想求我,你拿什么换?你也只能做这些。” 傅书言似乎看见他角扬起的嘲讽,她真想掉头就走,可是脚下像钉住一样,挪不开步子。 等不到她回答,高璟扫了她一眼,“既然傅姑娘不答应换条件,别浪费功夫。” 站起身刚走,傅书言急急地道:“慢。” 高璟挑眉,重又坐下,傅书言声如蚊呐,“我答应。” 高璟上下打量她,目光毫无忌惮,傅书言咬,身子动了动,脚尖在地上画了两圈。 “傅姑娘,我可没有多少耐心。”高璟似乎已等得不耐烦。 傅书言瞄眼他,高璟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回想那晚自己扑在他怀里,她想开口让他站起来,又说不出口,且高璟这厮能听她指挥。 傅书言打量一下他两条结实紧致的长腿,徐徐走过去,走到他身侧,心一横,坐了上去,羞涩地双手环住他颈项,学着那晚头软软地窝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傅书言的手极快地放下来,刚要离开他的身体,突然,高璟一把按住她,头低下,对上她的两片薄,咬了一下,傅书言上一冷,到针刺样的疼,倒口凉气,好在高璟很快放开她。 傅书言跳起身,舌尖舔舐一下刺痛的部位,一股咸咸的味道,傅书言出腋下绣帕,轻拭一下,雪白的绣帕,一点鲜红。 高璟面微霁,气消了几分,“你跟在女医身后,装扮成你妹妹,我安排好,护卫不查你。” ☆、第107章 傅书言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高璟的声音,“求一次,只能进去一次。” 傅书言顿了下脚步,从倒座厅里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小厮,低头,心里发虚,经过的家下人看见她,不认识她,看她打扮不俗,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傅书言快步离开。 高璟透过窗子看着她脚步仓促,伸手摸自己的,沾染血迹,拿出帕子擦拭,雪白的帕子一抹鲜红,这是她留下的,他小心折好帕子,揣在口。 傅书言一回府,就去找八姑娘傅书锦,傅书锦在房里,没出去,女医给太子妃诊病,开了药方,隔天去复诊。 傅书锦看见她,道;“七姐姐,刚才我去你屋里,丫鬟说你出门了。” 傅书言看傅书锦担心地看着她,自东出事后,傅家的人在傅书言跟前都避免提起高昀,傅书锦知道她放不下,昨晚曾犹豫是不是告诉七姐姐,后来想七姐姐不说,心里一定想知道东的境况,才把太子妃病重的事告诉了她。 傅书言吩咐屋里傅书锦的小丫鬟出去,关上门,道;“我已经通融好了,明我扮做你,跟女医进安王府,妹妹能帮我这个忙吗?” 傅书锦张嘴想问什么,又忍住没问,看她神间凝重,点头答应,“我提前跟师傅打声招呼,师傅跟我情同母女,一定能答应。” 傅书言又问了太子妃病起因,症状,女医开的药方,傅书锦一一说了,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傅书锦丫鬟朝里道;“姑娘,三姑娘回府了。” 两人停住话头,互相看看,傅书锦奇道:“三姐姐怎么舍得回娘家了?” 傅书锦朝门口喊道:“来人。” 门口两个丫鬟进来,傅书锦问:“三姑娘在哪里?” 其中一个丫鬟道;“奴婢听说三姑娘回来,直接去了老太太屋里,” 傅书言和傅书锦走去老太太房中,刚进院子,就见院子里丫鬟们头接耳,傅书言听见只言片语,好像说三姑娘回娘家,把嫁妆都带回来了。 傅书言心知她三姐这个人过年都没回娘家,不到走投无路不会回来,疑惑她婆婆已经死了,傅书岚已搬回伯府,主持中馈,被夫家休回娘家,一定是发生了严重的事。 门口丫鬟看见姊妹俩,打起毡帘子,傅书言姐妹一进堂屋,听见三姑娘傅书岚哭泣声。 傅书岚坐在那里啼哭,二太太宁氏、三太太杜氏,大江氏和才从娘家回来吕嫱也都在。 傅老太太黑着脸,看都不想看她,冷声道;“上次我帮你圆了,你跟傅家没有关系了,你不该回来,你婆婆死了,听说你如愿回伯府,这是又闹出什么事,伯府不容你?” 傅书岚手握绣帕,止住哭泣,神情闪烁,支支吾吾,“我公公和夫君听信丫鬟挑唆,把我赶出伯府,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外人只道我还是傅家的姑娘,丢的也是傅家的脸,孙女被休弃,只有回娘家,求娘家替我做主,讨个公道。” 傅老太太心里有气,狗皮膏药粘着傅家不放,二太太宁氏道;“老太太,不妨听听三姑娘怎么说,为何让夫家休了?有理还是没理。” 杜氏被她哭得心软,道;“你婆婆的丫鬟为什么挑唆?你公公伯爷不是糊涂人,怎么就听信了一个丫鬟的话,而不信你。” 傅书岚似乎有什么隐瞒,半遮半掩,“我婆婆的贴身丫鬟秋橘,记恨我曾跟我婆婆不睦,当初夷人攻打京城,我婆婆自己怕死跑去南城门,被人踩踏而死,秋橘诬赖我故意害我婆婆。” “兵荒马,你婆婆被人群踩踏而死,这又与你什么相干?”傅老太太看出她没有说实话。 朝跟着她的傅府陪嫁的丫鬟叫冬梅的,厉声道;“你说说你主子为何被休?” 叫冬梅的丫鬟期期艾艾地道;“我家主子住在别院,夷人打来时,姑爷当晚歇在别院,姑爷先得到信,指挥人往车上装金银细软,叫我家主子先过伯府,通知夫人,在伯府等候,等姑爷这里安排停当,一起走,我家主子就回伯府,伯爷跟红菱姑娘去了城外庄子里,没在伯府里,当时,夫人听说夷人打来,拿了值钱东西,带着两个丫鬟正跑到前院,正巧遇见我家主子,夫人问公子在哪里?我家姑娘说…….” 冬梅偷眼瞅瞅主子,宁氏道;“说什么,你这丫鬟吐吐,这里是三姑娘的娘家,都是自己人,不用隐瞒,知道事情真相,才能拿主意。” 冬梅眼睛漂着主子,“我家姑娘说……说公子在京城南门等……后来,夫人带着丫鬟奔南门去了。” 众人都看着三姑娘傅书岚,傅书岚心虚,目光躲闪,“我跟我婆婆平常不睦,我不想跟她一起走,才说了个谎。 众人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前面这个丫鬟说的是事实,傅书岚骗她婆婆去了南门,但细一琢磨,就有些不对劲,伯府的别院靠近京城南门,常怀玉一定派人打探南门逃难人多,堵住,车轿无法通行,是以让子回伯府等,伯府离南门远,如果常怀玉当时想走南门,应该派人通知母亲来别院汇合,不是才舍近求远回伯府,情况傅书岚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屋里的人都不傻,大都参透了其中的玄机。 傅老太太冷冷地道;“后来你婆婆死了,她身边的丫鬟却逃出一条命,找回伯府,当着你公公和丈夫揭穿你,你丈夫才把你休了,我说的是吗?” 傅书岚低头,没吱声,当时,兵荒马,夷人破城之,她哪里能想到她婆婆的丫鬟还能活命,往南跑的人多半在劫难逃,她当时看见她婆婆,一时义愤,想起婆媳纷争,被赶出伯府,没多想,把她引去南门。 当傅书岚最初担惊受怕,怕事情败,过了这么久,以后没事了,高枕无忧时,婆母的丫鬟却找回来,揭穿了她,常怀玉即便在偏袒媳妇,听闻媳妇害死母亲,容不下她。 傅老太太一眼都不想看她,这个三姑娘可是让她寒透了心,当初跟二姑娘抢夫婿,嫡母死了,来娘家大闹一场,之后就跟娘家断了关系,过年都没回娘家,以为自此可以不用依靠娘家,没想到,恶人自有恶报, 傅老太太淡淡地道;“我傅家没有你这样的孙女,你当初有胆量做下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却没胆量承担,你不是手头上有嫁妆吗?你好自为之,我傅家不能容留你。” 傅老太太知道三姑娘被休回娘家,连装嫁妆的马车都没让卸,又吩咐道;“都听好了,以后傅家没什么三姑娘,权当三姑娘死了。” 傅老太太把话说绝,傅书岚瞅瞅屋里傅家人,没有人替她说话,自知娘家不容身,当下,赌气带着两个丫鬟和嫁妆走了。 傅书言跟傅书锦从老太太房中出来,傅书锦道:“真没想到三姐姐心肠这么歹毒,婆媳有矛盾,也不能害人。” 傅书言道;“娶不贤,家门不幸,伯府总算尝到苦头了,当初若是娶了二姐姐……”说到这,突然打住。 自从上次街上遇见二姐傅书毓,傅家派人寻找,贴出寻人的告示,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令人费解。 京城南门大街,安亲王府四周把守森严,闲杂人等从此处经过都要绕道,东人等在此软,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否则以死罪论处。 傅书言挎着药箱跟在太医院女医身后,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细汗,余光瞥见王府朱漆大门上的小门吱嘎开了,守卫的士兵估计得了高璟的命令,没有盘查,放两个人进去。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