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傅书湄过几年说婆家了,内宅诸事杜氏说了算,姑娘找婆家,都是嫡母张罗,杜氏纵然没什么坏心眼,若真得罪了,傅书湄的婚事嫡母不上心,随便敷衍了事,外人也说不出别的,因此冯姨娘下力气侍奉杜氏,为了傅书湄能嫁个体面的女婿,女儿嫁的好,她自然跟着沾光。 傅鸿回到书房,犹自心有余悸,小厮端上一盅热茶,傅鸿喝了,回过些神来。 忽听得门口有一细小的声音说话,“我找表舅父有要事。” 门外小厮拦住道:“表姑娘,国公爷身体不舒服,不许人打扰。” 傅鸿在里屋道;“是谁?让她进来。” 孔凤娴进屋,傅鸿抬头看见她,眉头一皱,这个孩子长相太像乔氏,傅鸿正心下不快,冷淡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孔凤娴摸出一封信,递给他,“表舅父,这是我母亲给您的。” 傅鸿有几分不耐烦地打开书信,草草地扫了一眼,纸是乔氏诉说委屈,求傅鸿查实当坏了她身子挨千刀的和尚。 傅鸿像是被信纸烫了手一样,几把团成一团,拿过窗台上的火镰,点上灯,把纸燃着。 傅鸿现在懊恼万分,南山寺庙正查,恨不得不跟乔氏扯上一点关系,她还不知死活往上撞,自己好不容易身,如果乔氏没出家,汪大人必然传乔氏去询问,汪大人的酷刑,别说是手无缚之力的女子,就是孔武的男人,都扛不住,佛门清净之地干龌龊的事,汪大人参一本,傅鸿面上无光不说,皇帝看他先祖面上保留爵位,失宠于君前,埋下祸。 孔凤娴已经虚龄八岁了,心思细腻,聪慧,这段子孔凤娴疑惑母亲突然落发为尼,从前没听母亲提起过要出家的事,母亲一直都说母女留在傅府,不回孔家,等她长大看着她嫁人的话,好好的突然生变,孔凤娴多少有些知觉。 表舅父的脸不善,像是怕跟她母亲有牵连,连一封信都用火烧掉,傅府四位表舅父,母亲偏偏给三表舅父稍信,信封口,孔凤娴渐通人事,发现母亲跟三表舅父关系暗昧。 她心里想,却不敢说出来。 傅鸿把信纸放在火上烧成灰,一回头,看见一双杏核眼瞪着他看,他方才动,忘了这个小女孩还在跟前。 傅鸿沉脸道;“你去跟你母亲说,她既然已经出家为尼,凡俗的事就不要想了,佛门重地,六清净,断了别的念头。” 孔凤娴了信,讨了三表舅父的话,走出书房的门,低头,慢慢地走回内宅,走到岔路口,站住想想,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孔凤娴到了老太太上院,上了台阶,上房门口一个丫鬟倚着廊柱打盹,孔凤娴放轻脚步,刚想进堂屋,堂屋珠帘垂落,她隐约听见两个丫鬟小声说话声,“乔表姑太太跟咱们三老爷起先相好,三老爷腻歪了,把她甩掉,送去庙里,可惜了好模样,巴巴地等着当姨太太,男人喜新厌旧,上手,就丢开了。” 孔凤娴呆愣住,两个丫鬟说的是自己母亲,母亲跟三舅父有染,才被傅家送去庙里,难道母亲不是自愿出家的? 孔凤娴站了一会儿,靠在廊柱打盹的丫鬟睁开眼,看见孔凤娴站在门口不动,疑惑地叫了声,“表姑娘。” 孔凤娴惊觉,道:“我想找老太太,老太太睡觉还没醒,我回去了,烦姐姐,老太太醒了说一声,我明要去尼姑庵看望母亲。” 丫鬟答应一声,孔凤娴亲戚家住着,行动比府里的姑娘们自由,毕竟亲戚不能管太宽。 孔凤娴低头失魂落魄地往大房方向走,路上遇见二姑娘傅书毓,跟她说了句话,她低头没听见,二姑娘傅书毓看着她的背影,生气地道:“怎么不理人?失魂落魄的,还是谁又欺负了她,镇像个受气包似的,哭丧着脸,做给谁看。” 傅书毓因为姐姐要出阁,连来心里不自在,撇了下嘴,“不理我,我还懒得理她,比正牌小姐架子还大。” 傅书毓带着丫鬟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孔凤娴去尼姑庵见到母亲,乔氏领着她来到一间没人的静室,进门急忙问;“书信送到了吗?” 孔凤娴看母亲一头乌黑的秀发已剃光了,身上穿着青灰道袍,乔氏弱不风,套上尼姑服,宽大越发显得憔悴瘦弱,孔凤娴看着刺眼,低声道;“送到了。” “你表舅父让你给我带书信了吗?快给母亲。”乔氏伸出手。 孔凤娴看着母亲迫切的神情和伸过来的手,踌躇一下,说出令她失望的话,“没有,表舅父把信烧了,说母亲遁入空门,六清净,以后安心向佛,凡俗的事全忘了吧!” 了却凡尘,六清净,这是傅鸿的意思,乔氏木愣愣半晌,方苦笑几声,心道,好,我的好表哥,算我瞎了眼,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孔凤娴看母亲面容古怪,咬,半晌,突然道:“母亲,是傅家你的对不对,是三表舅父害你这样的是不是?” 乔氏抚摸女儿的头,“你还小,不懂,长大了母亲再告诉你。” 孔凤娴垂头,眸中透出一股恨意,纤细的手指紧捏着衣襟。 立秋后,天气转凉,傅府大姑娘傅书韫喜期到了,傅家的姑娘们在傅书韫出阁前,每都去傅书韫屋里,围在大姐身旁。 府里一位儿女双全的妇人给傅书韫开脸,傅书言和傅书锦两个趴在炕上瞧热闹,就看这个妇人手里拿着两细线,互相绞合,拔除傅书韫脸面的汗,面部变得光洁。 大喜之,傅书韫坐在炕上,一个会梳头的妇人为其挽发,斜着一支赤金镶红绿宝石凤钗,鬓角上一朵红的绒花,麒麟送子形状,那个妇人道;“绒花,同荣华富贵的荣华是谐音,取个吉利。” 然后上妆,桃花面,柳叶眉,樱桃檀口,打扮停当,傅书言看大姐傅书韫经过一番打扮,平淡的面孔,增几分动人的姿,难怪三分长相,打扮七分。 “大姐今儿真好看。”八姑娘傅书锦笑着道。 “赶明儿姑娘出嫁,画的比这还好看。”上妆的媳妇调笑道。 “我不嫁人,守着姐妹们过。”傅书锦道。 上妆的妇人笑道:“姑娘竟说傻话,以后姊妹们都嫁了,谁陪姑娘?” 这时,傅府门前,锣鼓喧天,鼓乐齐鸣,接亲轿子已到,傅家主子下人往前挤,争相看新郎官。 四房的梅氏同一个丫鬟也在看热闹的人堆里,梅氏的丫鬟抱月叫道;“太太快看,新郎官来了。” 这一声太太,惊动旁边之人,四太太柴氏站在她身侧,梅氏眼睛朝前看,没注意隔着一个人的柴氏。 柴氏听小丫鬟喊梅氏为太太,又妒又恨,这叫抱月的丫鬟注意力都集中在看新郎官,嘴里省略了一个小字,就惹出祸端。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新郎官走过来了,快看,新郎官长得真俊。” 人堆里一阵动,众人都抻长脖子往里看,品头论足,梅氏也踮脚朝前望,不提防间突然被人猛力撞了一下,梅氏站立不稳,朝地上跌倒,梅氏跌倒瞬间,眼前突然出现柴氏的脸,沉狠厉,梅氏晕了过去。 梅氏倒下去,跟着梅氏的丫鬟抱月惊呼,扑上去,“太太,太太。” 傅府一片慌,众人七手八脚把梅氏抬到四房里,放到上,不一会,梅氏就醒了,有人急忙寻到傅四老爷,回了此事。 傅四老爷急忙赶回小偏院,梅氏已经在丫鬟搀扶下坐起来,傅瑞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哗啦啦门帘甩在两旁,傅瑞疾走进来,大步走到边,俯身问:“怎么样,听说你摔倒了?我派人已经去请大夫。” 梅氏的丫鬟气愤地道:“不是太太自己摔倒,是有人害太太,故意撞太太的。” 傅瑞一听,然大怒,道;“那个大胆,敢撞主子,是那个可恶的奴才,看清楚了吗?” 那个丫鬟刚要说,梅氏眼神严厉地制止,温柔地伸手捏着绣帕,替傅瑞擦去脸上汗珠,傅瑞由于走得急,又兼惊吓,汗透中衣。 梅氏温柔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该到人多的地方看热闹,是我贪玩,老爷放心,胎儿没事。” 梅氏醒过来后,回想整个被撞的过程,却不是柴氏撞的,好像是柴氏的丫鬟,是柴氏娘家陪嫁过来的叫银红的贴身大丫头,婚礼现场人多,撞人的丫头死活不承认,没有证人,柴氏如果反咬一口,说她诬陷,觊觎正名分。 傅瑞心中起疑,问;“你被撞之时,太太在哪里?” 梅氏踌躇,支支吾吾地道;“妾恍惚看见太太在附近,人多没大看清楚。” 柴氏当时听那丫鬟喊太太,一怒之下,推了跟前自己的贴身丫鬟银红一把,她的丫鬟银红撞向梅氏。 傅瑞看梅氏主仆眼神,明白,梅氏是想委曲求全,息事宁人。 梅氏歉疚地道;“老爷,大姑娘喜子,妾出了这种事,劳师动众的,老爷替我跟大老爷和大太太解释解释。” “你不用想太多,大哥和大嫂怎么可能因此责怪你。” 门口小丫鬟报,“大夫到了。” 抱月放下帐,大夫进门后,傅瑞寒暄两句,大夫便开始给梅氏把脉。 傅瑞紧张地盯着大夫把脉的手,半晌,大夫抬起手,对傅瑞道;“四老爷,夫人的胎儿没事,不用担心,夫人身体有些虚弱,饮食上补即可。” 傅瑞这才放心,梅氏胎儿没事,受此惊吓,身子发虚,傅瑞坐在边陪着她,看着她入睡,给她掖好被子,示意梅氏的大丫鬟抱月出去。 傅瑞到东屋里,坐在炕沿边,抱月规规矩矩站在面前,傅瑞道:“你跟我说实话,小太太是谁撞的?” 丫鬟不敢隐瞒,“奴婢看见太太屋里的银红撞到小太太。” 傅瑞早已猜到是这么回事,蹭地站起身,摔了帘子出去,直奔上房,抱月看着眼前珠帘摇摆,她拼着被梅氏责怪,柴氏平常总欺负梅氏,她替主子抱不平。 ☆、第59章 傅瑞甩帘子走了,出了小偏院,直奔上房,柴氏正坐在堂屋里,心神不宁,不知梅氏胎儿落了没有,她既盼着梅氏落胎,又紧张害怕,事惹大了,傅瑞和老太太饶不了她。 柴氏坐立不安之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急促,一听就是男人的脚步,不是傅瑞又能是那个。 柴氏身子瞬间僵硬,心跳加速,门口丫鬟打起帘子,傅瑞迈步进门,柴氏望了一眼丈夫的脸,吓得垂下头,气弱低声道;“你来了。” 傅瑞一袍子,气哼哼地坐在柴氏对面炕桌旁,柴氏下紧张的情绪,轻声问:“老爷,我听说梅妹妹摔倒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傅瑞脸得像要降雨的天空,“你还有脸问?我问你,方才你是不是故意撞倒她的?似你这等狠毒的妇人,我不该留你。” 柴氏本来心虚,没有底气,一听傅瑞直接断定自己谋害梅氏,言语间相信梅氏,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算自己有心害她,丈夫也该问问自己缘由,明显护着梅氏,不信自己,柴氏心里有气,害怕抛到九霄云外,生硬地道:“你听梅氏一面之词,她自己摔倒,诬陷我,无非想抢我正的位置,装可怜,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没准是她故意摔倒的。” 傅瑞笃定地道;“梅氏不是那种人,她没说是你害她,是我听跟前的丫鬟说的。” “怎么?府里有丫鬟看见是我推了她,那你把这个丫鬟找出来,我跟她对峙,我当时在现场不假,我离梅氏有段距离,中间隔着人,我就算手长,两只手臂接上,也够不到她,老爷不信,可以问周围的人,我站没站在她身边。” 柴氏狡辩,心想,我不承认他没奈何我,反正也没人看见,人又不是我直接撞的。 傅瑞真拿不出证据是柴氏害的梅氏跌倒,梅氏的丫鬟的话,显然有倾向的,带着以往的怨气。 四房扯不清的官司,傅老太太得知,对宁氏道:“传我的话,府里当时有看见的揭发出来,重重有赏。 过了三两,没人出头,估计当时都看热闹,没人注意这厢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人瞧见,不愿意得罪人,且得罪是四房主子,扳不倒柴氏,怕柴氏反过来报复。 其实,有一个瞧见了,那人就是傅书言,她当时无意中往那边看了一眼,看见梅氏和柴氏离得很近,傅书言当时心里突然生出不祥预,她刚有个念头,事件就发生了,她看见柴氏推了丫鬟银红,银红站在梅氏身后,撞到梅氏身上。 傅书言不喜这个四婶,自私狭隘,冷漠,没同情心,但没想到她害人,傅书言这次不能装聋作哑,柴氏现在能害梅氏,以后等梅氏的孩子出生,不定又使出什么手段害梅氏。 傅书言主意已定,看屋角的滴漏,四叔傅瑞该从衙门里回来了,派檀香去打听四老爷傅瑞人在哪里,一会儿,檀香回来,回禀,“姑娘,四老爷跟四太太吵架,生气没回后宅,从衙门回来,看一眼梅氏,就直接去前院书房了。” 前院书房说话方便,傅书言去四房找四叔目标太大。 傅瑞捧着书籍,心,眼前一个字没看进去,四房自娶了梅氏,吵闹不休,傅瑞总要分神处理后宅的事,倒是八姑娘和安哥让他省心,八姑娘傅书锦照顾兄弟,安哥读书上进,先生常夸赞。 一个小人影来到书房门口,顿了下脚步,软糯的细声,“言儿求见四叔。” 书房里传来一个醇厚的男子声音,“言儿,进来吧!” 傅书言进去书房,看见她四叔坐在书案后,手里捧着一本书,傅瑞是纯粹的学者,为官也没沾染官场的习气,只知道做学问,不参与朝堂纷争,不加入派系。 傅书言恭敬地行礼,“言儿给四叔请安。”然后,束手侍立。 傅瑞和颜悦地道:“言儿,找四叔有事吗?” “四叔,梅婶娘摔倒时,言儿看见了,是四婶的丫鬟银红撞的,四婶推了银红,银红撞到梅婶娘身上。” 傅瑞一听,拧着眉头,由于生气,脸难看,着火气,对傅书言道:“言儿,四叔知道了,四叔谢谢你说了眼睛看到的,你很诚实,四叔奖励你,赶明儿,偷偷带你去皇藏书阁看书。” “真的吗?四叔?”傅书言一直想看看皇家藏书的地方,皇家藏书都是珍藏本,有的绝版,四叔在翰林院任职,掌修国史,查阅资料,特许出入,傅书言在皇伴读,没人领着,疏通看藏书阁的人,进不去藏书阁。 “当然是真的,四叔改天有空,想办法带你进去,你回去吧!四叔会处理的。”傅瑞经常出入皇藏书阁,看管藏书阁的官员都悉。 傅书言喜地走了。 傅书言一走,傅瑞放下书本,回后宅,走去上房。 柴氏知道老太太过问此事,开始紧张,待过两,府里没人出面作证,柴氏便放了心。lz191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