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俩了,便是他,如今至少表面上也得对她们客客气气的,——都是他干爹干的好事儿,怎么就莫名其妙把人都收下了呢? 小杜子这两为了韩征的寿宴,真的只差忙死了,他当着施清如的面儿说得简单,宴席全部外包,戏台子也是一搭就算完。 可届时来的宾客不是王公显贵,就是阁老大人们,无论是吃喝安全还是人身安全,当真是半点岔子都出不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安全,还要处处都体体面面的,不然丢的就是整个司礼监和东厂、尤其是他干爹的脸。 朝文武当面倒是都对他干爹恭敬有加,可私下里等着看他干爹笑话儿,盼着他干爹倒霉的人,不要太多。 谁知道他干爹还要在这个当口,莫名其妙收下了三个女人,他老人家难道不知道,那些女人都是美女蛇,收不得吗?他早前不一个都不肯收的吗,这忽然间怎么就变了呢? 那些女人都居心叵测便罢了,最重要的是,干爹收下她们是要置施姑娘于何地,就不怕施姑娘伤心吗? 真错过了施姑娘这么好、这么一心一意待他,没有任何图谋的女子,他就等着将来后悔莫及吧! ------题外话------ 某人就等着一时,追火葬场吧…… 第一百零五章 生辰 施清如见小杜子头大汗的,递了块帕子给他:“你先擦擦汗吧。” 又让桃子斟了杯热茶给他,待他缓过来后,方道:“小杜子,你来得正好。我和桃子这便收拾东西,打算待会儿就搬去我师父那边儿住了,本来这些子承蒙督主的照顾,我该当面儿向他辞行的,只督主实在太忙,我本没机会见到他,便只能请你回头见了督主,替我向他说一声,再告个罪了,你……” 话没说完,已被小杜子急急打断了:“姑娘什么意思呢?您、您、您要搬去常太医那边儿住?这里不是住得好好儿的吗,为什么要搬走?” 姑娘肯定是因为干爹莫名其妙收下了那三个女人,那三个女人方才又不请自来,扰了她的清静生气了,所以才决定要搬走,以后眼不见心不烦,——干爹这到底办的什么事儿啊! 施清如抬手笑道:“你先别急。我搬去师父那边也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此意,一来我搬过去后,能就近照顾师父,时刻守着师父,有疑问了便能立时请教,于我的医术也能有更大的提升;二来,眼见以后都督府后院的美人儿会越来越多,总不能让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吧?也太委屈她们了,让人知道了,只怕也要笑话儿督主小气。我如今搬出去了,撷芳阁便能空出来,好歹也能安置一位美人儿,多少为督主分忧了不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劳你回头转告督主一声啊,知道你忙,我便不留你了。” 吩咐桃子,“替我送送小杜子。” 小杜子急得都要哭了,“姑娘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那些女人怎么能跟您比,干爹也一定是迫于无奈,才收下他们的,对,干爹就是迫于无奈,才暂时收下的,等他老人家回来后,势必会另行安置她们,哪里就要您为她们腾地方了?她们也配呢,姑娘千万别与她们一般见识才是。” 姑娘才是干爹当初亲自留下的第一人,之后他老人家待她的种种特别,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与那些女人一样? 等干爹回来,知道他眼睁睁看着姑娘搬出了都督府,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吧? 干爹如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真的是一丝一毫都看不透了! 小杜子不待施清如说话,忙又道:“至于时刻请教常太医,常太医家本来就离咱们府上这么近,姑娘想过去时,坐了车随时过去便是,也是一样的方便,又何必非要搬过去呢?常太医喜静,不然当初干爹是要让他就住在府里的,是他坚持,才住到了外边儿,姑娘搬过去,岂不是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且那边屋子狭小,伺候的人也不齐,姑娘住过去,也太方便了,还是就留在府里吧,啊?” 施清如笑道:“我与那些美人儿自然不一样,督主待我恩重如山,我短时间内却是无以为报,也就只能力所能及为他分点忧了。至于师父那边儿,空屋子并不少,我们主仆随便挑一间住,只要不用落街头,就蛮好了,那边还有厨娘和打扫的人,我又有桃子服侍,怎么会不方便?你就别再多说了,忙你自个儿的去吧。” 小杜子只差跪下了:“姑娘,就算要走,也是那些女人走,怎么能是您走?您好歹等干爹回来,与他当面说过此事后,再决定要不要搬走也不迟啊……是,干爹这程子是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可大后就是干爹生辰了,他一定会回府的。而且难得干爹的好子,您难道就不留下,向他拜过寿,沾过喜气儿再走呢?就当小杜子求您了,好歹过几再说这事儿吧?” 等过了干爹的寿辰,很快便是过年了,也没有大过年的搬家的理儿,那便又有转圜的时间了,只求干爹千万别再牛心左,白白辜负他辛苦为他争取到的时间! 施清如却仍是很坚持,“早几晚几,其实并没任何分别,至于督主的寿辰,当面给督主拜寿的人一定很多,也不差我一个了,所以我就遥祝督主喜乐安康也是一样;那那么多达官贵人,督主本忙不过来,只怕也没空见我。就是给督主的贺礼,我还没准备好,只能当打发人送来了。” 枕头那般私密的东西,如今她自然也不能再送了,只能重新挑选,幸好时间还来得及,纵选不到让她眼前一亮的,只要足够贵重,也不算失礼了。 “姑娘,那您也不能今就搬走啊,就当我求您了。” 小杜子终于跪下了,“再说了,常太医那边总得收拾一下吧?乔迁是大事,难道不要看黄历的?而且干爹上次受伤后,还没复原,便已开始劳心劳力,身体其实早已吃不消了,求姑娘好歹多留几,再为干爹滋补一下身体,不然马上过年了,里大宴小宴不断,又要祭天地太庙,还有正旦朝拜……他只有更忙的,我怕他到时真要撑不住,要倒下了。” 见施清如面好似有所松动了,忙又道:“干爹好似今晚就会回府,姑娘届时有什么话儿,当面与他说,好不好?我实在琐事繁多,要忙自己的去了,就不与姑娘多说了啊,我先走了啊……” 惟恐施清如还要再说,话没说完,已自地上爬起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待跑出了撷芳阁后,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声音,才着气停下了,拍着口暗愁,施姑娘应该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吧?不行,他得立时进一趟请干爹回来,他和施姑娘之间的事,只能他们自己解决,他在一边儿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可府里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拿主意,他哪里走得开啊……且先打发人进去递个话儿,就说府里出了大事,请干爹今晚一定回来一趟,若打发去的人请不到干爹的准话儿,他再亲自去吧。 施姑娘不能搬走,大后的寿宴也一样误不得! 对了,还得着人时刻注意着撷芳阁的动静,万一施姑娘还是铁了心要离开,他好立时赶过来阻拦才是,总归他这辈子,只认施姑娘一个干娘,旁的通不认,——哪个当儿子的能有他这么累,连自己干爹的这些事都要管的? 真是快要碎他的心了! 桃子等看不见小杜子的背影后,方小声问施清如,“小姐,那我们现在还要收拾东西吗?” 施清如沉默片刻,道:“自然要收拾,反正迟早都要搬走的,早一点收拾起来,也省得事到临头手忙脚。” 桃子“嗯”了一声,“那我待会儿就开始收拾,小姐且去睡一会儿吧,您身体这两本就不舒坦,我先给您抱个汤婆子去。” 施清如道:“不必了,我不困。把我的针线篓子拿出来,我继续枕头吧……算了,枕头待会儿再,我还是先去厨房,看今晚煲个什么汤。” 算来督主自上次受伤至今,拢共都才二十几,便一直好吃好喝的卧将养着,都还未必能痊愈,何况他只养了几,便进继续劳心劳力去了,一直到今,都没再回过府,自然也不可能好生将养,——她就这样走了,好像的确太凉薄心狠了些。 倚梅园那些美人儿虽美,必定也极会伺候人,到底不若她了解督主的口味,且她们刚进府,督主也未必信得过她们,那她且等到过了大后督主的寿辰,再搬走吧。 至于枕头,她就算做了,也送出去了,督主也未必会用,何况就算他用了,又怎么样,她就当自己是孝敬给自己父亲的,督主本来也当她是小辈,用自己小辈孝敬自己的枕头怎么了? 施清如说完,惟恐桃子再问她什么时候再搬,或是劝她不要再做无谓的事,得吃力不讨好,又是何必? 起身就出了屋子,径自去了厨房。 脑海里却闪过当韩征肩胛上血模糊的情形,一面对自己说,她都是因为督主伤重未愈才暂时留下的,毕竟当他伤得有多重,人又有多虚弱,她都是亲眼所见的。 别说他对她恩重如山了,就算没有那些恩,她好歹也是个大夫,也做不到眼睁睁扔下这样一个伤重未愈的病人不管,自顾走人。 这般一想,心里方觉得自在了些,进了厨房。 范妈妈与范嫂子不防她忽然进来,忙赔笑行礼。 知道她是来煲汤的后,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大了,看来自家姑娘这还是把她们之前的话听了进去,那就真是太好了,凭她们姑娘的品貌,又比倚梅园那几个进府早得多,与督主的情分不一样,只要她肯去做,还有那几个什么事儿? 施清如煲上汤后,以文火慢炖着,便回了屋里去,继续起枕头来。 眼睛很涩很痛,她却得前所未有的专注与细心。 以后她还是会给督主做鞋袜靴子,却不会再送出去了,那这枕头,便是她送他最后一件亲手所做的东西,自然要加倍的心才是,也算是为这一宗事,划上一个圆的句号吧。 到了下午,福宁长公主府又送了个美人儿来,同行的还有个时常在韩征手下听差的小太监小卓子,显然也已经过韩征的允许了。 小杜子虽早料到很快就会有这一出儿了,只要他干爹开了那个口子,后面便堵不住了,依然气得直想跳脚,拉了小卓子到一边问他:“干爹这是想干嘛呢,还真打算把咱们府里的后院儿给不成?” 小卓子小声道:“我哪敢揣测督主是怎么想的,不想要命了是不是?反正就是督主怎么吩咐我的,我就怎么做。不过照这个架势,没准儿真要不了多久,府里的后院儿就得了,谁让督主先收了平亲王府送的人呢?收了平亲王府的,安亲王府和长公主府,还有其他府送来的人若不收,岂不是白白得罪人吗?” 小杜子啐道:“干爹是怕得罪人的人吗?他老人家如果不想收,谁也休想勉强他。” 小卓子道:“这不就结了,不论收多少,只要督主愿意,谁也管不着。都说女人香香软软的,说不尽的好处,督主这莫不是终于尝到了女人的好处,所以打算广纳美人儿了……哎哟……” 话没说完,已让小杜子一掌打在了头上,忙抱头认错儿,“好哥哥,我胡说八道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小杜子这才恨恨道:“连我干爹你也敢编排,真是活腻了!我问你,我打发人递话儿进,请干爹今晚务必回府一趟,话儿递到干爹面前了吗,干爹怎么说,回来还是不回来?” 小卓子赔笑道:“话儿倒是递到督主面前儿了,至于督主回不回来,我哪里敢问?总归等着便是,若天黑时督主回来了,自然也是肯回来,若是没回来,便是不肯回来,仍留宿中了呗。” “废话!”小杜子没好气,“算了,我懒得跟你多说了,且尽快回去服侍干爹吧,再给我带句话儿,请他老人家今晚务必回府,不然撷芳阁就要人去楼空了。” 等小卓子应了后,才笑嘻嘻的过去,与福宁长公主府送来的那个美人儿打了招呼,带人往倚梅园安置去了。 施清如听得倚梅园又多了一个美人儿,倒还没什么反应,桃子却是气黄了脸,低声道:“督主这到底想干嘛呢,小姐别枕头了,了也是白,人家儿不领情,平里做得再多也是白搭!” 亏得她家小姐没跟督主拜堂成亲,当他的对食,不然就算是有名无实的夫,眼睁睁看着对方这样左一个人,右一个人的往后院儿,也够气死人了! 施清如手下不停,淡淡道:“人家领不领情是人家的事,我做不做是我的事。屋里有些闷,你开了窗透透气,再去厨房给我做一碗杏仁来吧。” 桃子见她一脸的平静无波,不知道是该继续替她生气,还是庆幸她看来应该没那么在乎督主? 应了一声“是”,把窗户推开了两扇,支起来后,出了屋里。 施清如这才放下手上的针线,捂住了口。 怎么办,还是会难受,会酸涩,会……生气,这意味着什么,她内心深处难道真一点都不明白不成? 可事到如今,她哪里敢再让自己明白?所以,绝不能去深想,也绝不能再放任自己了! 小杜子忙得脚不沾天,却仍心急火燎的等到天黑,总算是等到了韩征已出了,很快就会回府了的消息。 他几乎是小跑着赶到了二门处接,还不忘打发人去撷芳阁告诉施清如一声他干爹回来了,她有什么话,待会儿可以当面与他干爹说了。 小杜子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韩征的马车平稳的驶了过来,他忙上去,赔笑打千儿行礼:“干爹,您可算是回来了。” 马车停稳,韩征帘踩在脚蹬上下了车,一袭黑的鹤氅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高挑拔,低沉“嗯”了一声,大步往里走去。 小杜子忙跟了上去,赔笑道:“干爹饿不饿,要不要用点宵夜?” 韩征不答反问:“各府送来的人都安置好了?” 小杜子心里恼他,替他着急,面上却是不敢表出来,道:“都安置在了倚梅园,那边地方大,也好统一看管。就是如今已经有四个人,已有些挤了,再人只怕就住不下了,干爹可别再……” 见韩征双眸寒星一般看过来,虽什么情绪都看不出,心里依然一紧,不敢再说。 韩征这才淡淡道:“那就安置在倚梅园,多拔些人去服侍,吃穿用度都给上好的,只没本督的吩咐,一步也不许踏出倚梅园。” 小杜子听他说‘多拔些人去服侍,吃穿用度都给上好的’时,差点儿就没忍住驳他干爹的回,幸好随即又听了他后半句话,这才转嗔为喜了,道:“干爹放心,我一定把人看管得好好儿的,不让她们踏出倚梅园一步。” 连院门都不许那四个女人出,可见干爹虽收下了人,却儿没放在心上,那他也能安心了,当初施姑娘便是刚进府时,干爹可也从没限制过她的行动。 父子两个被簇拥着回了正院,小杜子忙服侍韩征解了鹤敞,又待他去内室换了家常衣裳出来,坐到榻上后,方端了热茶奉上,笑道:“干爹,您真不吃点儿宵夜吗?大冷的天儿,要是能喝一碗热热的汤下肚,浑身立时都暖透了。” 心里很是怀疑施姑娘难道没接到他打发人送去的信儿,还不知道他干爹回来了不成,不然热汤热宵夜应该早就送来了啊! 韩征喝了一口茶,方道:“本督说了不饿。你下午让小卓子给本督带话儿,本督今晚若是不回府,撷芳阁就要人去楼空了,什么意思?” 小杜子正想着要怎么起头说这事儿,不想他就先问了,忙道:“干爹,是施姑娘下午要收拾东西搬走,搬去常太医那边儿住,说是以后再不回来了,我好说歹说才把人暂时给您留住了。您是不知道,先送来那三个女人,上午去了撷芳阁见施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儿惹她生气?便没有,这种事儿换了谁也得难受吧,我忙忙赶过去时,人倒是先走了,施姑娘却说要搬走……” 顿了顿,小声嘟哝,“您这到底怎么想的呢?施姑娘那么好一个人,对您也是再真心不过了,您就不怕伤了她的心,以后后悔也晚了?” 韩征放下茶杯,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本督怎么想的如今也要向你代了?不怪沈留柳愚这几都说你越发能干了,看来是真的。” 小杜子自然知道他这是在说反话,讪笑道:“干爹,儿子这不是看着你和施姑娘如今连面都见不上了,心里着急吗?以前多好啊,您晚上回来总有热汤宵夜吃,谁知道忽然您就变了个人似的,就跟以前那样不好吗……” 韩征打断了他:“她要搬出去,就让她搬出去,常太医那边也有地方住,着人先过去收拾布置一下,让她住得舒坦些也就是了。” “哈?” 小杜子疑心自己听错了,见韩征的神不似作伪,方知道自己没听错,不由急了,“干爹您怎么能同意施姑娘搬出去呢?她这是伤了心搬出去的,以后肯定不会再搬回来了,您倒好,不赶紧哄一哄她,让她安心,别再说搬走的话,还就这样同意了她搬出去,您、您、您……” 气得‘您’了几次,都没‘您’出个所以然来,不想说话了。 韩征淡淡道:“她有什么可伤心的,本督一开始就说了,本督从来没想过要收对食,本督留下她,也是因为曾受过她母亲一饭之恩,这一点别人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何况本督是个太监,她也必然很清楚这一点,不会有任何七八糟的念头,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瞎搅合。” 小杜子不服气,“儿子哪有瞎搅合,明明施姑娘就说过仰慕您,对您亦是无微不至,明明您也、也待她处处不一样……” 在韩征的冷眼之下,说不下去了。 韩征这才吩咐他:“让人打热水来,本督要沐浴。”LZ1915.COM |